“觀音豆腐。”
這觀音豆腐是她前世在禹杭吃過的一道的特色美食,她第一次吃,味道新鮮,便讨要來方子,偶爾做過幾次。
這次還是她穿過來,第一次做這觀音豆腐。
李荷天真地問道:“是觀音親手做的豆腐嗎?”
宋槿儀失笑道:“也不怪你這麼亂想,這個名字是不是太奇怪了?”,不等李荷作答,宋槿儀自顧自地說道:“那讀書人将面條稱為水引,饅頭稱為玉柱,茄子稱為落蘇。
觀音豆腐名字雖不俗,卻也稱不上詩情畫意,要不就叫做‘蔻梢軟玉’。”
蔻梢為綠芽綠色,軟玉為豆腐雅稱。
宋槿儀将這一整塊綠色“果凍”,圍着邊切了幾條長形,一層層疊高,累成金字塔形,又從上至下落刀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
這墨綠色的豆腐讓宋槿儀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雙眼睛,也是墨綠色,像是不見底的深潭水,她愣了一瞬。
直到聽見廚房門口傳來聲響,她才回過神來,見從前院的女使來取菜品,她在豆腐頂端放了一小朵茉莉花,作為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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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賞畫宴的地點設在府中東南角的花園中,因賞畫宴不過是個名頭,醉翁之意不在酒,故而隻請了三兩客人。
花園後面便是藏畫的閣樓,穿過月洞門,映入一條橫直的廊道通往畫閣樓。
一位年近四十的婦人,膚如珍珠,眼似柳葉,臉頰團着肉微微往下垂,富貴豐腴,這位便是李夫人。
她與一身着素袍的老者信步走在橫直的廊道上,“荀夫子可真是難請,之前我請了三四回,今日若不是借了藏畫的光,豈能将您老請來。”李夫人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地說道。
荀夫子搖了搖頭,忙說:“李夫人說笑了,實在是因為書院最近事情多,上上個月主持了院試,上個月又恰逢會試。等這些事一了,立馬就來赴您的宴,不負您的多次盛邀。”
李夫人聽見荀夫子提起鄉試,會試,側過頭,本想立馬順着杆問,卻被跟在她身後的周娘子一個眼神制止了。
王夫人默了一刻,說道:“荀夫子既難得來一趟,便好好看看,這畫閣裡有叾屾的《摘桃圖》,還有孟岩的《百駿圖》……”
名畫珍貴難得,若是放在外面,稍不小心染上污痕,便是暴殄天物,為此李夫人專門尋了一間寬敞的靜室,左右放置兩排畫架,将畫依次展開。
李夫人與荀夫子在廊道盡頭轉入畫室,荀夫子平日沒什麼特别的愛好,就喜吟詩賞畫,此刻看見尋常不能見的名畫,心中欣喜,頗有興緻地停在畫前賞析。
約一炷香後,荀夫子終于走到畫室盡頭,王夫人重重呼了一口氣,按奈不住地問道:“荀夫子也算是我兒的授業恩師,如今我兒通過院試,成了童生。
聽說茂苑的百川書院極好,大夏近十幾位的宰相都出自那,如今院試已完,許多童生都去了那,聽說先生與那書院的山長相熟,若是得先生舉薦,定能入院,不知先生可願相助?”
荀夫子略一遲疑,正色道:“令郎聰慧,若是想進茂苑,隻需報名通過書院的三次考試便可,何須某這種粗鄙之人的相薦。”
他這樣說,就是不願意了,李夫人是個急性子,反複提及,恨不得将人按在這,等他什麼時候說同意了,再将人放走。
荀夫子面色尴尬,雙手作揖,說自己一會有事,要先走一步,李夫人哪肯,讓人擋在前面,開口又要說此事,隻覺腰後有人一點。
回首見周大娘擺頭示意她這會不要再提此事。
李夫人蹙着眉頭,不再說此事。
周娘子适時地出來說,後面的花園已經将宴席擺好,請貴客移步。
主人家既擺好了宴席,客人就是再想走,也要吃幾口給分薄面,況且這李府的公子還是自己的學生,荀夫子略思一刻,想着一會再尋個由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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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中林木蔥茏,芳草萋萋,客人圍坐在空敞的地方,後面擺着繪着山水花鳥的屏風,花園側面有一條用來澆灌的水渠,被遮掩在花叢之中。
有一人站在圍屏邊傳菜,聲音輕柔,咬字卻清楚,讓園中衆人都能聽清,“素糟三味,麻腐雞皮……百花酥——”。
百花酥?正品着上好茶茗的荀夫子聽見這個名字,饒有興緻地擡起眼皮,想看看這是什麼新奇的點心,他還是頭一次聽。
自院門來了一排丫鬟,端着清一色銀白點朱流霞銀盤,遠遠地就能看見銀盤上面盛着色彩鮮豔,奪人眼目的點心。
代丫鬟走近,荀夫子放眼一瞧,那一盤放置十朵樣式各異的花酥;月季花酥,茉莉花酥,玉蘭花酥,山茶花酥,海棠蘇,桃花酥,藍花酥,菊花蘇,荷花酥,臘梅酥。
一盤十朵,十盤就是一百多,況且還不止十盤,可不是百花酥嗎?
待看清百花酥的廬山真面目後,倒也覺得不過如此,花酥誰能沒吃過?荀夫子生平吃過唯有醉流霞的花酥味道最優。
他根本不覺得李府私廚會比醉流霞的茶點師傅做的更好。
這一想法直到那百花酥擺在他的面前的時候,産生了些許動搖。
尋常花酥能有五分像,便是手藝精湛,醉流霞也不過六分,但沒想到眼前的花酥竟有九分,遠處看宛若剛采摘的鮮花。
當真是栩栩如生。
精緻,十分地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