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魂凼深處。
無論晴或者雨,毒瘴迷霧在這片土地上似乎永遠散不去,若沒有指路的法器,那誤闖進來的人恐怕會在這五步之外的白茫茫一片迷失方向,也可能會被那藏匿于濃瘴之中的妖獸吞入腹内。
天,在這裡也是看不清的。向上望去,隻有密密叢叢遍處橫生蔓延的枝桠藤蔓,那濃到帶黑的綠密集到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從頭上将你整個人都包了起來。
依舊是蓊郁陰暗的叢林内,幢幢樹影向後飛速地倒退着,隻能聽見風刮在耳邊上的聲音。
依舊是左臂綁着綠水晶單弩,右手撐着青葉傘的綠裙女孩。
隻不過她這次有些狼狽。
好看的綠色蘿裙上遍是泥斑點點,還帶着不知道是人還是妖獸的血迹。裙子也已經不知道是被密叢中的刺,還是遇到妖獸的爪子刮地破破爛爛,那裙擺已經爛地能看見一小塊小腿處的白皙皮膚。
頭上的花苞頭也全亂了,或許為了方便,被女孩随手紮成了個高馬尾。但先前淩亂的頭發也沒有拆掉,拙劣技術抓起的馬尾實在稱不上好看。要不是有一張冰雪可愛的臉,她準會被人看成一個流浪的小叫花子。
葵朵很累,邊快步走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距離從長公主府邸逃離,這是葵朵進入瓦魂凼的第三天。
葵朵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權世榮那麼熱衷于當她的便宜娘親,一直說着奇怪的話,讓她好好在金陵住着,說她會對她負責的。
葵朵不需要她對她負責,因為她已經有家了。于是她便趁着權世榮出府,偷偷跑了出去。
葵朵是很聰明的,她以人族娘親不要她了,她要回去找死去爹爹的親人為由,讓傳訊玉簡那端的單野為她指路。
隻不過到了瓦魂凼,她就不能傳訊給單野了。
她自然是知道,滄浪洲不是像東泷洲、南雍洲、亦或者幽雲洲那般,它并不在一個具體的地方。它随着二百多年前設下的封印大陣藏匿于空間裂隙之中,它四海飄零,無處可尋,隻待有一天封印大陣解開,那片空間才會重新降臨四方大陸。
所以葵朵已經在瓦魂凼兜兜轉轉三天了,她一直在找當時從蒼琅傳送至這裡的陣法,那是唯一或許能回去的地方。
葵相尋也曾告訴葵朵,蒼琅是個不能進不能出的地方,因為那裡面有壞魔,不讓出去為了阻止壞魔出來搗亂。
【“爹爹,你不是說了蒼琅是出不去的嗎?”
“傻朵,爹爹的陣法,天下第一,它一定能将你傳送出去的。”
“那爹爹,我出去了,要怎麼幫你報仇呢?還有,我該如何回來呢?爹爹為何不與我一起出去……”
“……” 】
葵朵回憶起了被傳送陣傳出去的那天,後來,爹爹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隻是溫柔地将她抱起來,最後一次摸了摸她的腦袋,将她放在傳送陣上。她還沒等到爹爹的回答,傳送陣很快便運作起來了,不出兩個瞬息,她一睜開眼,就已經被送到了瓦魂凼。
回憶結束,還是找不到那陣法,葵朵有些洩氣地踢了踢腳邊的石頭。石頭很快被踢飛起來,落入迷離惝恍的遠處不知所蹤。
好像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想。
忽地有些沮喪,她蹲下身來,莓莓傘像一個菌蓋,籠罩在她頭上,為她遮蓋四周的瘴氣。
不出幾秒,她又起身,繼續出發,她勢必要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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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迷路了三天的她在今日終于好運了一回,她循着迷迷糊糊的記憶終于找到了那塊地方。
那陣法處葵朵已經做好了标記。
和周遭景象長得沒有什麼差别的叢莽處,那裡黑厚的泥土上被葵朵用樹枝畫了一個巨大的貓,就像當時在琅水給單野演示畫的一樣,腦袋一邊大一邊小,胡須一根長一根短。
巨大的貓頭曾是圍着那小小的傳送陣的地方。貓貓頭現在還在,但是,但是那傳送陣已經消失。
那處被圍着的小小地方除了雜草雜石,什麼也沒有。
葵朵小小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莓莓傘被丢在一旁。她停在傳送陣曾存在的那處,驟然蹲下,伸出手,去探尋那裡可能存在的每一絲微弱的、或許是傳送陣法傳出來的靈力。
但是沒有,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
咦,好像有什麼東西。白茫茫,朦胧的,頭頂的一方小小空間在微微震動着,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葵朵激動的心認為是傳送陣被她喚醒了,她搓搓小手,琥珀色的圓眸閃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發出動靜的上空,等待着陣法出現。
一秒,二秒,三秒……
第四秒,陣法還沒有出現。第五秒,上空飛來了一個黑色光團,它穩穩地飛落在葵朵紮着淩亂馬尾的頭上。
葵朵伸手一抓,抓下來了一張黑色光團變成的信。葵朵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