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
法空歎口氣,劃破自己的掌心,滴落在冰面上,竟然變得金燦燦,與佛像上所鍍金身的顔色一模一樣。
方四娘:“你超度不了她們。”
法空卻任由血落下,被冰面上的嬰兒魚們争相分食。
“小僧是渡不得,但我能以血發大宏願,助這些怨魂開靈智,不再淪為嗜血好殺的精怪。”
“随便你。”
方四娘轉身就走,等在一旁許久的老闆娘,忙迎了過來:
“娘子你與我說句實話,那些枉死的孩子變成了魚,真的是害了她們嗎。”
方四娘冷眼看着她:“你該猜出我是何出身,這裡僧道也都在,你覺得我們這夥人剛才說的話,就為了哄着你玩。”
老闆娘自然知道,方四娘是妖。
僧道妖,外加朝廷的人,都說這些魚有問題。
老闆娘渾身一下就沒勁兒了,癱坐在地,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
“這可怎麼是好。”她顫抖的擡起雙手,遞到自己眼前:“那我不是親手,把自己的孩子給害了嘛。”
“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
這次不用方四娘繼續追問,老闆娘已經一把抓住她的裙擺哀求道:
“我都說,我把自己才出生,就被溺死的女兒也變成了魚,娘子你一定要求求這些可憐的孩子啊。”
然後,老闆娘就啜泣着,将事情來龍去脈,徹底交代清楚了。
原來,梧桐縣在大半年前,葉家出人,白家出錢,在一處荒山野嶺上,忽然間起座很是氣派的寺廟。
然後葉家非常恭敬的,請一位年輕的僧人去當主持,而這僧人,就是老闆娘這些縣裡人,口中提到的白玉僧。
這白玉僧來到梧桐縣,上到消災祛病,下到趨吉避兇,可謂十分的靈驗,漸漸有人以聖僧,甚至是玉佛僧去稱呼他。
而有一日,縣裡的醉漢,将自己的媳婦打到半死。
這婦人實在活不下去,就逃到清平寺,心一橫想剃發當尼姑。
家裡男人醒了酒,知道此事鬧上寺廟,誰也不知道他在這裡經曆了什麼,等到衆人再瞧見這兩口子時,他倆竟雙雙削發出家。
而且性格都變了,滿臉的祥和,處處與人為善。
也是從那天起,清平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天下苦難者,入寺即可避世,往日因果都會一筆勾銷。
“那後來呢,怎麼還沒講到這些嬰兒魚。”
大家夥這會都圍過來了,長慶緊挨着四娘,雙手捧着小臉聽得可認真了。
老闆娘抹了把眼淚,苦笑道:“這縣裡的男人,想叫女人給他們生孩子傳宗接代,但最看不起的也是咱們女人,沒生下兒子要挨打,生下兒子覺得你沒用了,更是往死裡打,但自從清平寺有了這個規矩,縣裡的女人們總算有個地方可躲了。”
誰都知道,白玉僧與葉家關系匪淺,因此縣裡沒人敢得罪。
很多男人,怕自家媳婦跑寺裡出家,心裡就有了個忌憚,至少被打死的婦人,這大半年來少了很多。
“真不是東西。”小道士氣的都開始跺腳了:“那你們怎麼不告到府衙啊,再不行去帝都鎮堂府告。”
說完小道士就沖着方慎一揚下巴。
但方慎卻搖搖頭:“按律法,女子出嫁一切從夫,若錯手打殺而亡,夫無罪。”
“什麼!”
長慶一下嗓門都拔高了,伸手指向自己。
“也就是說,我以後要嫁人了,驸馬随意打罵本公主,打死了就算我自己活該,命不夠硬呗。”
長慶都不敢想,自己要是遭受這種生活該多絕望,光是現在聽着她都要氣死了。
方慎再次搖頭:“你是皇室宗親,對你不敬等同蔑視皇家,輕則流放,重則當斬。”
長慶瞬間憤怒的火苗,就像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似的。
她并沒有因為自己是特别的那個而高興,反倒心裡更堵得慌了。
“可她們呢,就因為我出生在皇家所以不一樣,可生在什麼門戶,也不是她們能選的,憑什麼嫁人了就像牛馬一樣随意挨打挨罵。”
景姒歎口氣,提醒道:“按我朝律法,牛馬這種牲口,是不能随意殺的,否則皆是重罪。”
“好家夥,這意思,嫁了人的女子連牛馬都不如呗。”
小道士這會說話,都開始咬牙切齒了,實在是氣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