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把那個——嗯,就是那個啦,我今天準備好的另一套卡給他。”
“我知道。你不用起來。——我幫他找出來就行。”
知道她想要給的是哪些卡,黑咲隼拿起那疊卡堆,仔細地在裡面翻找。
“——好像不在這裡,你是沒有帶在身上嗎?”
“诶。早上出門前我不是還跟你一起确認過嗎……啊,我是不是放在凜借我的那身睡衣的口袋裡了。”
都怪帕拉賽特,這麼抱怨着。大腦裡多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确實很麻煩,主要也真的會影響記憶力——這種低級失誤,讓遊風鏡翡有點懊悔地摸了摸腦門。
【早上出門前】【一起】【睡衣】。
丹尼斯聽見這番對話的表情,專注于卡片上的兩位當然是沒看見,隻是旁若無人地埋頭湊在一起繼續交談着。
“那沒辦法了,要不就下次再說……可是明天友誼杯就要開始了……”
“嗯。以防萬一,盡量今天給他比較好——你在這裡看着她别讓她亂跑,我很快就回來。”
立刻做出了【由自己去把卡帶過來】的決定,從座位上起身的男人披上剛才挂在一邊的風衣——做事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
就算不是很樂意,還是認真地将遊風鏡翡的安危暫時托付給丹尼斯,黑咲隼先去結完賬後就立刻離開了餐廳。如此行動效率,給還沒跟上他倆思路的丹尼斯看傻了。
“……那個男人,原來是這種性格的啊?——那什麼,是因為對象是你才會這樣的嗎?”
“?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丹尼斯突然在說什麼,等那邊背影消失之後,遊風鏡翡視線從門口那邊移回來看着他。
“别裝傻了,要給我卡确實是事實——但是,你是有什麼話想要單獨對我說,才會用這個理由讓他回避一下的吧?他居然也能這麼縱容你……”
“诶,是嗎——?”
遊風鏡翡歪了歪頭。
“你不說我都沒意識到,我确實有點話是想問你,但我倒是沒想過要他回避……”
“那也大概率是他不在才更适合詢問的話吧,不然你也不會一直用改卡組的事情拖着不問。那男人也是,他一定是看出這點,才主動回避的這麼痛快的。”
“唔嗯……有這麼容易看出來嗎……?”
因為手沒力氣——就努力伸着脖子,用有點滑稽的姿勢往前湊着咬住了吸管。是擔心他走了以後遊風鏡翡沒法喝水,黑咲隼放在那裡的檸檬水飲料。噸噸噸地咽下去之後,她終于願意說出來了:
“其實,不是關于我。是關于他。在你的眼裡看來,隼現在情況怎樣?”
“……你連對他的稱呼都變成這樣了,還來問我怎麼樣??你是覺得我剛才還沒有被你們散發出來的粉紅色泡泡給淹死嗎?”
少有的沒有紳士風度,開始翻白眼。但遊風鏡翡沒介意丹尼斯這種不配合,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我是說,他現在不是也被帕拉賽特的植物寄生着嗎?你覺得他身體情況看起來如何?”
“……搞什麼,說這個啊。光從表面上看,肯定比你好多了吧,但是……”
想了想那個男人眼角隐約的黑眼圈,丹尼斯皺起眉頭:
“該說他是因為擔心你,還是什麼别的原因——你昨天是不是對他說類似于告白這類的話,讓那家夥通宵無法入眠啊?”
“……這都能被你看出來?”
正是看出來對方應該是沒睡好,遊風鏡翡才挺在意的。隻是一開始沒往這個方面想——下意識覺得這是因為精神被寄生的原因才會這樣。被這麼說了之後,立刻開始反省:
“……果然昨天晚上還是應該裝傻比較好嗎……”
“現在反省也晚了。一定是因為你這家夥看不下去他那副樣子,所以不得不松口說了些軟話吧?”
想到她的【老毛病】,丹尼斯雙手環胸,一幅教訓自己不聽話的孩子的老媽子樣。
“雖然我沒見過,不過我記得教授曾經訓斥過你,不要老是因為塞蕾娜或者遊裡對你撒嬌就放寬決鬥訓練的标準——這事我還記得呢。”
“我不記得。……是這樣啊?還有這回事呢?”
看她又拿失憶的事情來裝傻。對遊風鏡翡這種油鹽不進的狡猾态度,丹尼斯又又又又開始歎氣。
“……我知道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可你的直覺從來都很敏銳——你真的覺得這樣做是最好的嗎?暫時表現出對這份感情的接受,隻是為了讓他不會像你一樣被控制的這麼嚴重?”
為了保證黑咲隼的精神穩定。為了不在這個時候被帕拉賽特抓住空隙,使得情況雪上加霜,遊風鏡翡打開了自己的心扉,接受了自己和黑咲隼是“兩情相悅”這樣的事實。
雖然說的直白又肉麻,但聽完她對昨天晚上情況的講述,丹尼斯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你自欺欺人了這麼多年,一旦開始學着不說謊,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喂,别把我說的像個慣犯騙子一樣,我和任何人相處的時候都是真心相待的好吧。”
“以【遊風鏡翡】來看,那确實是認真的——但,如果你在心裡不把自己當做【遊風鏡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吧。”
——咬着吸管喝着飲料的哧溜聲停了下來。
見她連飲料都不喝。低頭,沉默的樣子。丹尼斯搖了搖頭。
“不要覺得驚訝或者奇怪,我們從小一直在一家孤兒院長大,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丹尼斯。”
“别慌張,我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的,——因為,對我來說,你就是【遊風鏡翡】,從始至終都是我的朋友。”
說是早就知道。但丹尼斯沒說出口的是——自己一直以來很長時間,也對她有着不小的誤會。很多事情,其實是在超量次元知道了她這些年一直在暗中努力做的一切之後,才逐漸想通的。
但是,那都沒關系。她那些不為人知的記憶。那些對未來莫名其妙的預知。那些對卡片超出常人的理解——無論那是出于什麼原因,自己都不打算深究。她覺得如同演戲般的活下去最好,那樣就可以,自己沒有阻止她的權利。
但如果,遊風鏡翡終于找到一個能将真正的她交托出去的存在,那就不一樣了。因為,一旦暴露出真相的那一刻——很有可能,是對她至今為止的人生的全部否定。所以才會畏首畏尾,哪怕失去記憶了也猶猶豫豫。
“在你的心裡,告白都不算是什麼事,重要的是那之後——所以你現在依然存有着逃跑的念頭。既然我都能看出來,那你自然瞞不住他。”
她害怕面對,害怕接受。一旦把自己内心隐瞞的最大的秘密暴露出來,會有什麼後果——就算她決定面對這份感情,她也依然無法去坦然地對黑咲隼表露内心的擔憂。
就連身體健康這種小事,都得像這樣拐彎抹角地對旁人詢問——把手上吃完蛋糕的叉子指向了面露心虛的少女。
“你無法給他更多的承諾,但是卻願意享受暫時作為‘戀人’一樣,被他關照着的感覺,你不覺得這樣是很過分的行為嗎?”
磅。的一下,就像從天而降的審判一樣。
被丹尼斯這麼指責,某人開始狂冒冷汗。
“……我并沒有說……是戀人……”
“那種氛圍,已經和真正的戀人沒什麼兩樣了吧?我甚至都覺得,如果不是現在這種特殊情況,說不定過個兩天你就要請我喝你的結婚喜酒了。”
“……有這麼誇張嗎?!”
被說到這個份上,也不能再當縮頭烏龜了。遊風鏡翡勉強從輪椅上支棱起來,努力地在桌子上握拳。
“又不是我想要保持這種現狀的——我今天和他說了,他希望的話,用那樣的關系看待我也可以,但是他……”
【在你恢複記憶之前,我不會做進一步的事情。】
這樣。明明早就已經做過進一步(其實是很多步)的事。但在遊風鏡翡失去記憶的狀況下,仿佛吃到甜頭見好就收,在遊風鏡翡答應他一定會給一個答複之後,黑咲隼反而不着急了。
對于這種摸不着頭腦的事情,本來腦袋就不太夠用的遊風鏡翡更是一頭霧水。——所以她才會在想是不是他腦子裡的寄生植物也開始起作用了,特地來問丹尼斯怎麼看的。
“沒那個可能。和你不一樣,他沒被帕拉賽特直接影響,那種植物最多也隻是讓他做噩夢的程度,影響不到實際上的精神。”
而為了不在噩夢中失去自我,黑咲隼大概最近也确實習慣性不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态——相當于多天晚上通宵熬夜,沒黑眼圈才奇怪的程度。感覺這些事情都說得通,丹尼斯擺了擺手,示意她把話題轉回來。
“歸根結底,他這種照顧你的态度,就是半吊子地含糊其辭的你的錯。越是這樣,你就越是要盡早下定決心不是嗎?——我看你不如直接從了吧?”
“……你是什麼販賣人口的奸商啊!?”
記憶再模糊,心情再混亂,也一定要吐槽對方。但又不得不承認丹尼斯說的有道理,遊風鏡翡也開始歎氣。
“說是下定決心,可是我沒有記憶……你看看我現在這個狀态,直接沖去找老蟲子的徒弟一決勝負,能赢嗎?”
“哪怕勝算再低也沒有退路。已經無法繼續拖下去了。再修養多少天也不會讓情況變好,隻會越來越差——我們能做的,隻能先打頭陣,幫你把路鋪好。”
遊風鏡翡苦惱的源頭,嚴格來說其實并不是黑咲隼——知道她最擔心的還是和那一邊對峙的事情,丹尼斯聳了聳肩。
“明天的友誼杯,我和遊矢會參加。為了節約時間,我聽說輪次不會很多,而且是組隊決鬥。”
“诶?其他人呢?赤馬零兒呢?”
“其他人需要在各地吸引治安警察隊的注意——至于赤馬零兒,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開始賣起關子。雖然丹尼斯擺出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但遊風鏡翡已經有點不好的預感,猜到了那個原因。
“……他要去評議會的總部?……一個同伴都不帶??”
“——沒辦法,我們都是為人部下,對上級做出的決定,沒有質疑的餘地。”
赤馬零兒想做什麼?他并沒有告訴他們。但當遊風鏡翡從遊裡那裡問出了帕拉賽特那位【恩師】的真正身份以後,或許他就已經決定好了要做的事情。
“明天。等教授制作好的【第一批卡】送到的那一刻,就是行動的開始。”
——到那時,赤馬零兒一定會去獨自挑戰,那位自稱【先知】的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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