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在意媽媽沒有告訴她爸爸是誰以及他到底為什麼沒出現在母女兩人的生活裡,畢竟在鄉下見慣了會打妻子和孩子的粗魯男人,她早就對頂着“丈夫”和“爸爸”身份的男人不感興趣了。
可這還是很不公平!
媽媽對她了如指掌,她卻對媽媽一無所知。
她跟那些鄉下每天傻玩的農家稚子們有什麼差别!不同的隻是那些小孩子每天喂豬趕鴨、抓緊時間玩泥巴、跑來跑去、上竄下跳,而她呢,每天隻知道沉浸在書本的幻想世界裡,沐浴在媽媽用柔和聲音講解的法語和拉丁語變形知識中,在唱片機播放的旋律間跟媽媽一起邊哈哈大笑邊學跳交誼舞,沒心沒肺地隻顧着跟媽媽說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生活真的是太舒服了,她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媽媽的愛,卻絲毫沒想過要了解媽媽。
所以最終,她不僅拖累了媽媽,讓媽媽不得不抛下鄉間的生活來到倫敦謀生,還讓自己之前的生活也全部化為泡影。
帕薩莉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生氣,想打自己一頓,想放聲大哭,還想摔東西。
麻瓜世界的戰争就要來臨,媽媽要怎麼辦?
“……呃,我開玩笑的,”阿爾法德好奇地彎腰窺見帕薩莉的表情,趕緊說,原本一本正經的樣子不見了,嗤嗤地拍着膝蓋笑了起來,臉都笑紅了,“其實你剛才唱的都是克裡夫曼-羅生,加爾帕-赫裡瑟和約瑟芬-約翰遜的曲子……”
見帕薩莉皺緊眉毛不解而執拗地看着他,他便歎了口氣,直起腰來,接着用懶洋洋的腔調解釋起來:“他們都是18世紀的巫師音樂家,我家的家庭教師在音樂課上盡放這種曲子。之前我就懷疑你是不是來學校之前對魔法界一無所知,看來沒猜錯。”
帕薩莉眨了眨眼,花了足足将近一分鐘才明白過來。
她被阿爾法德騙了。
可帕薩莉此時顧不上生氣了,她全神貫注地睜大眼睛注視着阿爾法德,幾乎屏住了呼吸,不敢再輕易下結論了――她真的很害怕自己再弄錯,也害怕因為弄錯而再度體會失望、自責以及其他情緒帶來的痛苦。
“好吧,好吧,之前我說的有些也是開玩笑的。我不知道普通麻瓜家庭或者混血家庭是怎樣的,但把自己未成年孩子趕出去的純血統家庭……我還從來沒聽說過。巫師們大都是長大以後自己離開家了,啞炮也一樣。畢竟誰樂意整天在爸媽眼皮底下轉呢?阿爾法德,你今天的跳舞課學得怎麼樣?阿爾法德,你今天是不是又騎着掃帚去湖中心釣魚去了?阿爾法德,阿爾法德,阿爾法德,唠叨死了。”他說着,裝模作樣地學起了一位顯然是女性(很可能是他媽媽)說話的模樣。
但帕薩莉絲毫沒被這個表演逗笑。
不是不覺得他的表演可笑和為此感到驚訝――畢竟,平時的阿爾法德看上去懶散而又對人愛搭不理,一副公子哥的傲慢模樣,不像是活潑且愛開玩笑的性格。
而是此時她的心思并不在這裡。
阿爾法德看出來了,他停止了剛才半表演半抱怨的樣子,不僅恢複了一些平常的懶散、冷淡模樣,還顯得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好吧,言歸正傳,這個卡麗絲-艾弗裡不管是你的媽媽,姐姐還是姨媽什麼的,多半就是艾弗裡家族的成員。興許麻瓜也有這個姓氏,但你剛才哼的曲子,是那位女性唱過的吧?那就沒錯了,她一定來自艾弗裡家族。
其他家庭我不清楚,但我認識的幾個人,從小都得上音樂課,聽的學的都是這種音樂。
至于她的名字不在艾弗裡家的族譜上,那說明她要麼有可能是啞炮,要麼因為嫁給了麻瓜或者跟麻瓜有關系的巫師,再就是她本人維護麻瓜了。
因為的确有些家族會把啞炮、和麻瓜通婚以及維護麻瓜的子女名字從族譜上抹去,比如我家,比如帕金森,羅爾和萊斯特蘭奇家。
如果要是啞炮,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被人看不起,在巫師界很難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已。
就算是比較注重血統的家庭,比如我家,也大多會讓自己的啞炮孩子接受教育并好好地跟巫師兄弟姊妹們長到成年,比如我的叔叔馬裡厄斯-布萊克。況且,我敢肯定他們在麻瓜界混得也一定不錯,畢竟多少還是比麻瓜多了許多魔法知識。
不過,在這種家庭裡,被除名是闆上釘釘了,比如我家,艾弗裡家,羅爾家,帕金森和萊斯特蘭奇等。總之,像我們這種家庭就是會将啞炮,跟麻瓜通婚以及維護麻瓜的人除名,沒辦法。”
帕薩莉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大半,可被騙了一次後,她依舊有些懷疑地注視着阿爾法德,想通過觀察他的表情來判斷他是不是又說了謊。
“我這次說的可都是真的,”阿爾法德真誠地說,揚起了眉毛,可帕薩莉卻反而再次不确定了起來――要知道,就帕薩莉認識他以來,這種名為“真誠”的表情從未在阿爾法德臉上出現過。
所以怎麼看怎麼覺得可疑。
“是真的。”他強調,直視她的目光。
“……那維護麻瓜和啞炮的巫師,除了被除名,還會怎麼樣?會被家族追捕、抓住後折磨至死麼?”帕薩莉避開了那雙毫不閃避的灰眼睛,阿爾法德的眼睛雖然跟湯姆顔色完全不同,但他們長得卻很像,甚至有些神态一模一樣――比如說服别人的時候,都是那麼地自信和笃定。
但這種神态卻反而讓帕薩莉生疑――畢竟湯姆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大多是為了掩飾謊言或者說服帕薩莉跟他一起做壞事。
而阿爾法德剛剛才騙了她。
這麼一想,帕薩莉剛剛放下很多的心再度提了起來――她沒有忘記媽媽這位叫賽迪莫斯-特拉弗斯的證人,要知道,這位興許掌握着媽媽的動向呢。
帕薩莉也決不希望對方出事情,不想對方被家族的人抓住以後折磨并處死。
“你可真開不起玩笑。”阿爾法德懶懶地抱怨了一句,接着回答她的問題道,“我家人也總是告訴我跟麻瓜來往的巫師是敗類,啞炮是恥辱,跟他們或者麻瓜有沾惹不僅會被除名,還會被家族追殺到天涯海角。不過,我覺得這純屬是吓唬人。”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被除名倒是真的,但是追殺?得了。據我觀察,純血巫師成年以後要做的事情多得要命――當然,未成年的事情一樣多――我爸爸總有開不完的會和見不完的人,媽媽則幾乎每天除了舉辦聚會、參加晚宴,就是拷問我們功課。誰會去費那個勁追在啞炮、麻瓜和别的巫師屁股後邊?”
帕薩莉抿嘴不語。
“這是真的,”阿爾法德再度強調,“爸爸媽媽就是那麼一說,說麻瓜就像《兔子巴比蒂和她的呱呱樹樁》裡面說的,麻瓜是貪婪愚蠢的。”
說到後來,他疑似翻了個白眼,似乎相當不以為然。
“其實他們就是不想讓我跟麻瓜、啞炮以及與他們相關的巫師來往呗,怕我們跟麻瓜糾纏不休惹上麻煩。要知道,這種跨界的糾紛處理起來好像挺讓人頭疼,上次就聽見爸爸跟人抱怨說我家的老朋友克萊蒙斯1因為一起麻瓜糾紛案忙得焦頭爛額,已經好幾個月沒見他了什麼的……”
帕薩莉有些動搖了。
忍不住想要相信阿爾法德的話。
畢竟那樣她會輕松得多――你看,媽媽不會遭受麻瓜戰争的傷害,那名叫賽迪莫斯-特拉弗斯的證人也安然無恙,說不定她還能見到那個人,問問媽媽的事情。
那樣的話,她就能安安心心地在學校學習、交朋友了,沒有讓她感到煩心的事情了。
可威夫特收到的信好像看上去更具說服力。
畢竟那可是威夫特家人寫給他的信,叫他聖誕節别回家呢。
據帕薩莉觀察,巫師家庭都很寵愛自己的孩子,除非必要,否則不會輕易不讓孩子回家過個全家團圓的聖誕節的。
所以威夫特家肯定是出了事,顧不上他了――比如失蹤已久的姑姑突然出現在了翻倒巷。
“我保證,不管是啞炮,還是跟啞炮和麻瓜來往的巫師,都不會被自己家人追殺,除非他們殺人越貨、違反法律還傷天害理了,但那樣也是被魔法部的傲羅追殺,行嗎?你别露出這種苦大仇深的表情了。”阿爾法德一攤手,懶洋洋地撇了一下嘴,勸說般地看她,卻讓她更擔心了。
還真是,出現在買賣衆多黑魔法物品的翻倒巷,那位賽迪莫斯-特拉弗斯說不定真的做了什麼違法的事情,才一直東躲西藏、行蹤不定呢。
畢竟惹得全家都暗中出動,這位賽迪莫斯-特拉弗斯說不定真是犯了事、正遭傲羅追捕呢。
而艾弗裡家估計有可能是想暗中接濟這位被除名的親人?
有這種可能性嗎?
被親人追捕和被傲羅追捕,亦或者被二者同時窮追猛打,真不知哪個更慘。
帕薩莉的嘴角僵更加硬了,她看着一臉輕松的阿爾法德勉強笑了笑。
現在不擔心媽媽了,她倒是開始為這位素未謀面的證人發起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