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九點。
這是裴知溪待過時間最長的一次聚會,她以往面對不得已的交際應酬,通常都是花個半小時敷衍走走過場。
身邊始終能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她用餘光看了陸舒好幾次,不知怎麼,沒有把催促回去的話說出口。
陸舒發現柳珊走了以後,沒辦法心安理得靠在裴知溪身上了,她像是霎時清醒,直起了自己的身子。
裴知溪見了,偏着頭問:“難受?”
又是輕輕柔柔的一聲,陸舒語塞,怎麼感覺有人還沒從角色扮演的遊戲中走出來?
她提醒裴知溪:“柳珊走了。”
裴知溪這才瞟一眼一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她看陸舒喝多了,“回去吧。”
陸舒暈乎點點頭,裴知溪來參加這種酒局,一定很難熬吧?畢竟冰塊那麼喜歡安靜。
走出會所,夜色漸濃。
海城是座有名的海濱旅遊城市,是美和浪漫的代名詞,夜景更是如此。此刻街頭很熱鬧,即便不是假期,也随處可見外地過來的旅遊客。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把柳珊臉氣綠了應該很開心才對,陸舒卻沒感覺心情好到哪去,她淺淺吸了口氣,不想太早回去,回去以後就是孤零零待在小小的卧室,很悶很悶。
風吹來,她瞥瞥身畔沉默的裴知溪,最終别扭問了問:“你……要不要吃宵夜?”
裴知溪看了陸舒一眼,神情沒變化。
陸舒無奈跟裴知溪對視着,裴知溪怎麼可能察覺到自己情緒低落呢?就算自己在她面前掉眼淚,裴知溪也隻會無動于衷吧。
她又想撤回自己的邀請了,找誰不好找裴知溪作伴?她盤算着,看來隻有把景惜給揪出來了……
“嗯。”
裴知溪哼出一聲。
陸舒一驚,打量着裴知溪。
裴知溪也打量回去,以一如既往的清傲語氣說:“我吃宵夜很奇怪嗎?”
陸舒:“……”
“你想吃什麼?”
“都行。”裴知溪回答。
要論對海城的了解,肯定是陸舒更多,畢竟是在這座城市整整生活了25年的土著。不過,真要讓她決定去吃什麼時,她大腦一下空白了,以至于隻能從多年前的回憶裡選擇。
陸舒帶裴知溪去了一家露天燒烤,就在舞蹈學院對面,是她上大學時最常光顧的夜宵攤。
燒烤攤很簡陋,折疊的桌椅闆凳臨時擺成一片,燒烤架上的烤串一撒料,香氣立即四下蔓延開,吸引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光顧。
這是家夫妻店,照舊是老闆烤串,老闆娘負責招呼客人,老闆娘是個微胖的中年婦女,笑起來很親和。
……
一幕一幕,陸舒收在眼底,似乎跟三年前沒有任何變化。畢業多久,她就有多久沒回來了,今天突然過來,感覺挺親切的。
聞着香味,一下勾起了食欲。
隻是這麼有煙火氣的地方,會不會跟不食人間煙火的裴大小姐不太搭?陸舒先問一下身邊的人:“在這吃可以嗎?”
裴知溪:“可以。”
挑了張小桌坐下。
老闆娘拿着點菜本走了過來,偏頭多看了陸舒兩眼,喜笑顔開說道:“唷,姑娘,你這都多少年沒來了?”
陸舒笑了笑,“你還記得我啊。”
老闆娘:“那可不,大名人啊。”
陸舒不知道回答什麼了,其實老闆娘還記得她是不奇怪,大學那會兒因為綜藝的曝光,她算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加上她行事高調,幾乎沒人不認識她,有時候來這邊宵夜,都會碰到有人找她合照。
現在不一樣了,她環顧一下四周,或許偶爾還是會被人認出來,但不會像以前那樣。
從受歡迎到被嘲諷,仿佛隻是在一夜之間。
一個舞蹈演員狼狽摔倒在演出舞台上,确實該被嘲諷。
“吃點什麼呀?”
陸舒沒指望裴知溪點單了,她憑記憶點了以前常吃的那些,又順便再叫了兩瓶啤酒。
“你還喝?”
陸舒聽到裴小姐終于開了金口,她不以為意,“啤酒而已。”
裴知溪沒再多說。
酒水先上了來,其他的串得現烤,加上現在客流量大,等的時間稍長。
陸舒在一次性杯子裡倒上了啤酒,冰鎮過的液體立馬在杯壁上起了一層白霜,她拿起喝了一口。
通常來說,喝了酒的陸舒會變得更加話多,可此時此刻,她對面坐着的是裴知溪。或許是小時候留下的後遺症,她跟裴知溪說話總是别扭,裴知溪幫她補習時,動不動就會冒出一句“你安靜點”。
裴知溪見陸舒抿唇,看着自己,卻不說話。她看破了一切,直言:“你想說話就說。”
陸舒迫不及待怼着:“你以前不是嫌我話多聒噪嗎?”
“我有嗎?”裴知溪反問。
“你有……”陸舒聊起這個就來氣,直想拍桌,她一一跟裴知溪較真數着,“小學那會兒……還有初三……還有高中……”
裴知溪靜靜聽着,等陸舒嘀嘀咕咕說完,她跟沒事人一樣,挑眉回了句:“我不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