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母親,絕不會害你。”她聲音有些發啞,使過了力氣後的疲倦包含其中。
“先吃飯罷,母親。看樣子父親要晚回了,已經吃了廊食也不一定。”
蘇定慧話音剛落,便從外傳進來有力的腳步聲,下了值的蘇希光蘇大人穿了身官服,等不及脫下先坐在了飯桌前,在堂上嚴肅的眉眼柔和了下來,笑眯眯地看着兩人道:“怎麼烏雞眼一樣?母女兩個吵架了?阿慧,你惹你母親生氣了?”
他一眼就看出兩人又鬧了不快,甚至能猜出是何緣由,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在中間笑道:“雖然兩位都是二八年華,不相上下的年紀,但為父也要說阿慧一句,阿慧,你母親她比你可操勞多了,管着家裡頭的大小事,出去誰不說一句方夫人理得府裡規矩嚴整、從不錯上半分,都說為父娶了個賢妻,為父走在路上都倍覺增光!你嘛,懂事是懂事,身上擔子可沒有你母親的重,還不快向你母親表示表示?”
蘇定慧就坡下驢,将春柳舀的雞湯送到了方夫人跟前,“母親請用。”
蘇大人忙道:“這才對嘛!夫人,女兒孝敬的湯你不嘗一口?”
方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就會和稀泥!”
蘇大人也嘗了口寶雁舀的,舒展了眉目享受道:“還是家裡的湯好呀,鹹淡剛好,不像那廊餐,川渝來的廚子,味重得很,往裡不要命地加鹽,吃得我一下午連喝了四五壺水,還在口幹!”
方夫人忙問道:“上回那個廬州的廚子走了?吃不好可怎麼辦?要不我午間叫人把飯菜送進去,你找個人在外頭接應下?”
“不用不用”,蘇大人連連搖頭,“夫人有心我知道。但凡是不能搞特例,署裡頭也有些年輕人,家裡不怎麼好的,或是川渝人,吃廊食吃得好好的,我若是要了家裡飯來吃,叫這些小年輕怎麼辦?而且我若不去吃,廚下知道了搞些花樣,肉菜換次等的來敷衍,那些年輕人又要告到我這裡來的。麻煩。”
方夫人沒好氣嘀咕道:“就你想得多。我聽其他府上說,七品往上的就自備餐食了,誰還去吃署裡的飯菜,偏你喜歡!過去是個廬州廚子還好,換了這個看你怎麼辦!”
“自然是晚上回來多多打牙祭了!夫人,今日這道小炒嫩南瓜倒不錯,又鮮又甜!”他搛了一筷子到她碗裡。
方夫人邊嫌棄邊吃了。
蘇定慧默默進食,盡可能減弱自己的存在,吃完了飯,便準備回去了。
剛走出來,從上房窗下經過時,她聽見母親問道:“夫君,你剛才說的那些年輕人裡頭,有沒有家世清白人品端正還不曾婚配的?”
蘇定慧腳步放緩了些,但沒聽到父親的回答。
等了會兒,還是走了。
晚間洗完澡在絞幹頭發時,她又想起了這件事。
看來母親真的如王柏舟所言,想将她盡快嫁出去,好絕了她從醫的路。
不過……母親看上的人,應該很難看上一個病殃殃的娘子為妻罷?
那她還不算十分危險。
蘇定慧把這件事放下,又拿起了手邊的脈案集看。
次日一大早,她定省完又到了醫館,外面的門闆子還未完全卸下,隻開了個口子讓人進出。
“師父不在?”蘇定慧在後院找到了正拿楊柳枝刷牙的學徒,昨日見過的叫明石的,問了句。
明石趕緊漱完口道:“師兄你可來了!昨兒半夜有人敲門求醫,把師父帶走了!那群人連騎的馬都不一般,每隻馬蹄子上都是鐵,踢踢踏踏的可吓人了!這不,到早上了還沒回來!”
“明石!”
他剛說完,卻聽見外面有人叫他,一聽即喜道,“是師父!”
蘇定慧趕忙和他到了前堂。
來人除了方老頭子,還有個佩劍似是将軍之人,行了個軍禮,見他們來略點了下頭就匆匆離開了。
蘇定慧忙扶方老頭子坐下,給他按起了肩部,“翁翁忙了一夜,辛苦了。”
方老頭子靠在椅背上,想到那個身份特殊的年輕人,搖了搖頭,“辛苦不算什麼,麻煩,這可是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