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高叢玉打過交道,鬧出過不大不小的事,算是了解彼此性情,還有些積怨未清。
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她沒忘,也許國公府的小姐事多,忘了也說不定。
“你認識她,她現在搶了蜀王,以後怎麼見面?再說,她要是得知之前聖人有意讓你和蜀王議親,心眼子小一些的,會記你仇的。”王柏舟替她着急,眼下的局勢不能說十分明朗,畢竟還有個廣平郡王和博陵侯在,但官家無子,子侄輩中就屬這位王爺軍功最盛、名聲最大,官家也已經把汴京的安防交到了他手上,真要封儲君恐怕也就是兩三年間的事了罷?
蘇定慧卻不以為意,論家世以及日後的權勢她比不過不假,但是人都會生病,有過之前的經曆,高叢玉未必會自讨苦吃。就算真的記仇,她應對就是了,怕沒有用。
所以她隻是淡淡一笑,恍然道:“哦,原來是蜀王,你不說我還不知道。”
“你别裝傻!阿慧,難受想哭就哭罷,這是在我家裡,方姨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惹的,沒關系。”
“坐下,别走來走去的,看得我眼暈。難受的事多的是,不差這一件了。我還有事要問你,你有門路押東西換錢沒有?”
蘇定慧并不把他說的事放在心上,王柏舟卻看成了故作堅強,這還是她第一次承認喜歡一個郎子,怎麼會輕易就放下?他不忍再添她苦楚,乖巧坐下,擡高了聲量道:“這你算問對人了,我當然知道,就是去解庫嘛,你在櫃台這邊把值錢的衣裳首飾送進去,解庫的人從那邊拿出一大包銀錢來,等到時間了你不去贖回,東西就歸人家了!”
“贖回的時間是多久?”
“短則一二月,長一兩年的都有,甚至拿了商鋪押當的,十年也可以談下來,全憑主客情願。”
蘇定慧點點頭,“原來如此。”
“你要當東西?缺錢?”王柏舟摸摸自己的錢袋子,“我這裡還有一些,你要是急用……”
“替别人問的,你把自己的錢收好。”
蘇定慧沒讓他插手進來,一個是錢太少,解不了她的難處,二是她不想讓重建醫館的事走漏風聲,落到母親耳中。
又過了會兒,到了午飯時候,前面的棋也下好了,西甯郡主留母女兩人吃了飯,親自送到儀門才留步。
馬車上,方夫人舊話重提,語重心長道:“阿慧,你已經大了,不能再粗心大意。不然到了旁人家裡,如何執掌中饋?做人當家主母的,可以不會女工廚事,粗心卻是萬萬使不得的。”
“我知道了,母親。”蘇定慧低頭,一副受教姿态。
方夫人卻還是覺得不足,不應該是這樣的,至少……至少她應該說幾句感激的話,明明都是為了她好,可她……
但要開口吧,又沒有合适的話,隻好沉默了一路。
回府後,蘇定慧瞞過衆人,連春柳也以為她臨時有事從後門出去了,躲着人來到了家裡祠堂。
祠堂隻有個守門的老奴在,蘇定慧給了他些錢,讓他到一旁休息,推門走了進去,從門後又關緊了大門。
她走過蘇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來到一個被擦洗得一塵不染的牌位前,跪在蒲團上,朝那牌位磕了三個頭。
出來後,她到閨房鬥櫃那裡,拿出那一大串鑰匙,看了看,下了決心,放在袖子裡向庫房走去。
守庫的人見她來了,忙站起來,問有什麼事,她說是替母親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别緻簪環,秦國公家的娘子行将出嫁,添妝之禮不可少。
開了庫房,她上了二樓,取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走出庫房時,她并不覺得沉重,反而十分輕松。
如果她不準備嫁人,總該拿嫁妝做些什麼,難道将來把這些藏在庫房裡的寶貝帶進棺椁,就是她想做的?
物盡其用,也許是這些東西更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