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也有數,沒對他們留下自己抱了希望,但他們竟然給他錢,也不知道想幹嘛。
“人吃五谷就會生病,你有這身醫術,汴京呆不得,哪裡去不得?不想回鄉下,租匹車去别的州府就是了。剩下的錢也夠你在其他地方吃喝兩三個月的,不愁找不到合适的東家。”蘇定慧把個行囊交給了他,裡頭裝了三貫散錢,還有些幹淨衣物。
“衣裳是我師父的,沒穿過,入秋了天冷,你且将就着穿!”
“為什麼要幫我?”
“你會是個好大夫,值得。”
蘇定慧說完,沒讓他拒絕,送走了他。
回到醫館,對馮易無奈地笑了笑,“還得找。得抓緊了,再過四天就到十五,最好不要改時間。”
可等到了十五那日,還沒找到合适的,蘇定慧懷疑是不是自己要求太多,給的價錢不夠高,所以才招不來人。
但這幾日招牌已經挂起來了,不時有人來問,醫館在十五重新開門的消息都傳開了,不好再改。
蘇定慧隻得和馮易定下,每人早晚輪班,再去街面上尋個幫工的,做學徒使喚。
……
十五那日一到,蘇定慧如約将醫館的門闆一一卸下,迎着升起來的紅日,靜靜站在了醫館門前,仰頭看匾。
有些怅然若失,畢竟阿翁不在這裡,又有些做成一件事的充實,是她和師兄一起讓醫館重新開門的。
漸漸有病人上門,都是問些小毛病,有問睡不好、頭疼嘔吐怎麼治的,也有問舌頭幹裂、着急上火吃什麼方子的。在她給别人診脈觀面時,這些病人也在察言觀色,看她這個小郎君瞧病功夫到不到家。
睡不好的那個女病人深受夢魇折磨,吃了幾十副藥也沒好,汴京的醫館倒走了個遍。
今日來了,熟練地将衣袖一卷,露出纖弱的手腕,态度随便道:“看罷!”
蘇定慧微微一笑,将指頭按了上去,垂眸而聽。
聽完,也不問女病人之前都開什麼方子,直接執筆寫了張新的,讓她等一會兒,自己陪她去拿藥。
女病人卻不敢接方子,“大夫,這就知道我什麼病了?再小也是病,雖然死不了人,也别糊弄我。”
“你畏寒,睡必右側卧,夢魇醒來每每四肢麻木,活動一刻鐘有餘方能行動自如。還生過孩子。”
“你……你說的确實不錯,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問我也能知道這些。”女病人嗫嚅道。
蘇定慧繼續道:“旁的大夫開給你的藥中,大約離不開補中益氣湯、八珍、十全之類,以你的症狀來看,是對的。但你的夢魇雖沒加重,卻沒好,時時發作,方子效用起地不徹底。想來,用藥沒錯,錯也隻能錯在劑量上了,十有八九是主次不分,失去統領,這才沒法子根治。”
“那我吃了這個方子幾天能好?”女病人指了指。
“順利的話,半月足矣。”
“真的?”女病人難以置信,“之前幾個大夫都說是頑症了,讓我别太放在心上,反正于性命無礙。”
“半月之後若沒好,你再來找我就是。”蘇定慧笑眯眯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女病人本來因為她的年紀還有疑慮的,她一笑,反而像吃了定心丸,把擔憂放下了。這位小郎君這麼有把握,想來是有幾分真本事在身上,反正吃不死,不如試試,每日夢魇攪得她精神郁郁,自家的魚羹店都顧不上了。
有了這個女病人打頭,另外的病人們安靜了許多,見到年輕的大夫也少了幾分輕視,老老實實地将病症一一道來。
看了三四個病人後,蘇定慧覺得很奇妙。
往常阿翁說她比旁人于醫道上領悟更強,她還不覺什麼,可等她搭上病人的脈搏時,轉瞬之間,便能與所學融會貫通,冥冥中如有神助。不假思索而就的方子,也無一處錯漏。
好像确實比常人領會得快一些。
蘇定慧慢慢舒出口長氣,暗道天分如何不重要,不會辜負醫館的名聲就好。
送走了最後一位病人後,她将紙筆理了理,準備去吃些東西。
剛站起來,門口進來個人,低頭看不清臉,走到她跟前道:“後門有客。”
說完,又走了出去,仿佛過路經過,順道進來繞了一圈。
蘇定慧錯愕,蹙眉走到後門處,聽了聽外頭的動靜。
“子慧大夫,蜀王府有請。”
門外人聽見裡面有步履聲,敲了敲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