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禮沒有多想,點了下頭。
許嘉拖着尾音思考了下:“那我試試吧。”
話畢,周斯禮又看她一眼,臉上露出詫異,畢竟他來前就做了被拒絕的準備,而許嘉連劇本都沒看過一眼就答應了。
像是看穿他的表情,她笑着靠近,同時将手放下來,撐在恰好與他指尖相抵的坐墊位置上,音色像淡淡清風,拂過圈圈漣漪:“反正你也不會坑我,對吧。”
周斯禮垂下眼睫,眼睛瞥向一邊,突然不知道看向哪裡。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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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練時間為期一周半,梁芸迅速定下了排練時間,每天放學後在後廳集合。有些人戲份少,比如周斯禮,許嘉等,整個話劇快結束的時候才上場走兩圈,這些人就可以下周再開始參與排練。
而許均昌自讨苦吃,選了一個大部分都在線的角色,每場排練都不能缺席。所以,周斯禮這周自己先行離開。
回到家的時候,桌上還空空如也,他邊換鞋邊像往常說了句“我回來了”,廚房裡閃過忙碌的身影,劉肖茹探頭讓他來幫忙打下手。
周斯禮将書包丢回房間,洗了把手就去幫忙,等劉肖茹用不上他,周斯禮就從廚房退了出來。
周玥抱着畫筆盒站在他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哥,今晚我要做手抄報,但畫紙用完了沒來得及買,我上次看到你桌上有一本新的,反正你也不用,可以給我嗎?”
周斯禮一時沒記起來,“哪一本?”
“就是這個啊,”周玥跑進來,墊着腳,從他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封面滿是花卉的嶄新畫本。
看清畫本的瞬間,周斯禮迅速從她手裡抽出來,斬釘截鐵:“想都不用想,這不能給你。”
饒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周玥也沒見過這種反應,一時愣在原地,“哥,你不是對畫畫沒興趣嗎?”
他低頭認真看了畫本幾秒,随後将其放在書架上更高的位置。
“現在有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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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放學,下課鈴一響,好幾個男生湊到一班後門口,其中楊重崇早就換上球服,站在原地一下一下拍着籃球,掃了一眼教室,終于鎖定男生的位置,大聲喊他:“周斯禮,你怎麼坐到後排了?找你找半天了,趕緊出來打籃球啊。”
周斯禮挎上書包,經過後排時,她還趴在桌上睡覺,而楊重崇仿佛還嫌自己不夠吵似的,一邊拍籃球一邊大聲催促。
他大步走去,伸手撈過還在半空中的籃球,一手攬着楊重崇的肩快步離開:“來了,别瞎叫喚。”
等他們酣暢淋漓地從球場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他們還想繼續,但周斯禮點到為止,跟他們招了招手說下周再來。
周斯禮站在車棚裡,先撕開可樂味的軟糖包裝,丢進口中,随後踩上單車離開學校。
流動的風呼呼吹過耳邊,婆娑樹影在被吹起的校服上飛速掠過,周斯禮下了坡後沒多久,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眼眸一瞬變得明亮,握緊車把,放慢速度來到她身後,跟在左邊,卻伸手拍了拍她的右肩。
許嘉下意識皺起眉,停下腳步,轉過頭,少年踩着單車停下,一腳撐地,金燦燦的餘晖将他頭發照的松軟又柔和,臉上寫滿“你居然沒上當”的新奇。
這很難不讓她在心底說了句蠢。
她面上不顯,彎唇,“我有聽到左邊傳來的車輪聲。”
“好吧,”周斯禮又問,“你怎麼這麼晚還在這?”
“醒得有點晚。”
“你平常都是走路回家的?”他回憶,“可是我記得上次你在校門口等人來接你。”
許嘉想起他說的是哪一次,那天是許杏派司機來接她。
“那次是例外。”
“那你家應該離學校還挺近的。”
許嘉沒回應,事實是她家離學校有很長一段距離。她不想這麼快回到家,索性在學校睡夠再走路回去。
這時,有一條小狗從巷子裡竄出來。
像是偷吃失敗,灰溜溜地被趕出來,小狗在附近的垃圾桶轉了兩圈,沒聞到食物的味道,這會看見周圍隻有兩個活人,它蹦跶着跑過來,在許嘉腳邊轉來轉去,使勁地搖着尾巴。
許嘉垂眼,毫無動容之色,反倒是小狗要撲上來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往後移了移腳。
“它應該是餓了。”周斯禮看見,立馬下了單車,讓許嘉在這裡等等,自個走進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兩根香腸,然後拆掉包裝,蹲下來掰成一塊塊丢在地上喂它。
周斯禮認真又專注,未曾察覺到她打量的視線。過不了多久,許嘉有些厭煩,她可沒興緻看這一人一狗的愛心互動。
“我先走了。”
許嘉擡起腿繞過他們要離開,然後,衣角被扯住。
“你等等。”
周斯禮從書包裡翻出在藥店新買的褪黑素,塞到她手裡,“我之前睡不着的時候,會吃這個,還挺有用的。本來想今天給你,但沒找到時機。”
許嘉頗有些意外,“你還會有失眠的時候。”大概是周斯禮在校内的表現,時常讓她覺得他是個吃飽喝好睡好,精神昂揚向上的人。
“也不是經常這樣,有時候考試壓力大,就會失眠。”周斯禮重新踩上單車,“可能這款對你沒用,如果你還睡不着,應該盡快去看醫生。對了,你長期失眠,為什麼不去醫院查查?”
她低頭轉了轉瓶子,避之不談,淡淡道:“你對我好像很好奇。”
聞言,周斯禮才意識自己最近問了她太多私人問題,這種唐突的行為對她來說可能就是一種冒犯,他卻不知不覺犯下這樣的錯誤。周斯禮無措低下頭,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許嘉擰眉,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道歉。
“……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好奇的地方嗎?”他突然地說。
關于許嘉,他有無數個想要求知的問題,那是一種強烈的探索欲,想了解她的習慣,喜好和厭惡,甚至是背後形成的邏輯原因。
但她看上去一點也不想了解他,估計都不想認識他,這讓他有種即使站在她眼前,卻看不清她的模樣的感覺。這讓他有些沮喪。
“有啊。”
他眼睫輕顫。
許嘉看他這樣,勾起唇角,心裡的罪惡因子又蠢蠢欲動。想看他哭,想看他絕望,想讓他掉進她沒有太陽的世界裡,這何嘗不算是一種好奇?
“有點好奇……你的頭發摸起來應該是什麼感覺?”餘晖宛如薄紗般在她面上籠着,她微笑地看着自己。
周斯禮移開眼,支吾了半天,“……你居然好奇這個。”
他稍稍彎腰,無比柔順地垂下眼睫,小聲說了句“可以滿足”,許嘉毫不客氣地伸手,柔軟烏黑的發絲在指間穿過,有着别樣的感覺。
她如實說,“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柔軟。”
隻見那棱角分明的臉龐迅速浮現上羞澀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垂,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