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掉在地面發出微響。
方爺爺扭頭一看,發現方卓的異樣,急得扔下拐杖,撲到他的跟前。
“小卓,你怎麼了?”他着急地問。
方卓粗喘着氣,覺得心髒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小卓,你等着,爹去找人。”方爺爺撿起拐杖,“你一定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這個時間段,人們不是在上班,就是大院樹底下納涼聊天,他們所在的路段一個人也沒有。
方爺爺不顧腿傷,往回跑,大聲呼救:“有沒有人?救救我的兒子。”
此時,兩輛吉普車出現在他的視野裡,朝他們所在方向疾馳而來,他跑到路中央張開手。
嘎吱兩聲,兩輛車依次刹停。
“于副廠長,賀同志,求求你們把我兒子送到醫院。”方爺爺瞧見前排的兩人,跪倒在地央求,“求你們救救他。”
于佩蘭一聽,雙腿失力,險些跌倒在地,幸好于知樂扶住了她。
大家紛紛下車,快步走到方卓面前。
“三哥,你怎麼了?你不要吓我。”于佩蘭失聲痛哭。
痛得意識模糊的方卓聞聲擡頭,向她伸出手,呢喃道:“小蘭,别哭。”
然而,手在半空突然下墜,他整個人也徹底暈了過去。
賀有安與盛蘭越合力将他擡上車,于婉琴則扶方爺爺上了另一台車,衆人急沖沖往醫院趕。
一行人着急忙慌的模樣吓壞了探病的家屬們,大夥低聲猜測議論,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我替他做了詳細的檢查,并無大礙,睡醒就可以回家了。”醫生收起聽診器,“如果後續再有相同的情況出現,我再給他安排心電圖檢查。”
“醫生,現在做可以嗎?”于佩蘭一直握着方卓的手。
醫生回答:“心電圖檢查要在患者清醒的狀态下進行,等他醒了再說。”
“别擔心,三哥會沒事的。”賀有安摟過于佩蘭的肩膀,安慰道。
于知樂想起方爺爺的腿,打算與盛蘭越扶他去看骨科。
誰知,他正看着于佩蘭發愣。
“方爺爺?”于知樂小聲喊道,“我扶你去骨科檢查一下腿?”
方爺爺回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推辭道:“不用,我沒事,我知道自己的情況。”
說完,他看看于佩蘭,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方卓,最終落在兩人的交疊的手掌上,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過了好一會,于知樂打破了沉默的氛圍,道:“方爺爺,我們有事想和您談一談。”
聞言,于佩蘭擦幹眼淚去看他的反應。
“唉。”方爺爺長歎一口氣,“小卓是我和愛人在海東鎮撿到的。”
三十年前,安省的公共交通系統并沒有如今發達,方爺爺陪愛人回一趟娘家很難,要趕上一天一夜的牛車。
當時,方奶奶父親病重,她趕回幫忙處理喪事。夫妻二人有工作在身,喪事結束的第二天就駕牛車回省城,出發時天還沒完全亮。
“我們經過海東鎮的時候,我愛人聽見小貓似的哭聲。”方爺爺緩緩講述當時的事,“我們跟着聲音找去,發現小卓躺在小巷子裡,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的,就把他送到醫院。”
沒曾想,方卓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隻一個勁地哭喊着有狗。
方爺爺去警察局報案,警察那邊沒有走失記錄,他便留下信息就把方卓帶回了省城先養着。
“後來,我們有寫信問過,那邊說沒有消息,我們就把他當成親生兒子養大。”方爺爺繼續道,“他很争氣,十八歲時進了部隊,一路升到營長,幾個月前腿受傷了才退下來。”
于佩蘭聽得掩面而泣。
“小蘭,别哭,三哥帶你去找果子吃。”微弱的聲音從病床傳出。
衆人望去,發現方卓雙目緊閉卻握緊于佩蘭的手。
于佩蘭哽咽道:“叔,以後你和嬸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會和三哥一起好好孝順你的。”
“妮兒,别哭,這是大好事,該開開心心的。”方爺爺寬慰道,自己卻也紅了眼眶。
于知樂半蹲下,在于遲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拍了拍他的肩膀。
“爺爺,我是小寶。”于遲哒哒哒地跑到方爺爺身邊,驕傲地挺起小胸膛。
“哦,呵呵。”方爺爺笑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摸着口袋,“今天爺爺忘了帶糖,下回再給你,好不好?”
“好。”于遲點頭如小雞啄米。
于佩蘭連忙給方爺爺介紹在場所有人的身份,大家互相打過招呼。
“小蘭,是你嗎?”病床又傳來方卓的聲音。
所有人的視線再次看向他,一一與他對視。
方卓手撐病床坐直,盯着于佩蘭,重複問道:“小蘭,是你嗎?”
“是我,三哥。”于佩蘭才止住的淚水又噴湧而出,“我終于找到你了。”
兄妹二人相擁而泣的場景讓于婉琴側身悄悄抹去眼尾的淚水。
兩人情緒平複以後,賀有安找醫生給方卓安排了心電圖檢查。
得知他的身體确實沒有大礙,衆人才松了一口氣,一同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