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趙聆遇到時空逆流卻奇迹般的活了下來已經過去一千五百年了。
她花費了數百年的時間在一個陌生的空間裡創造出了一個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系統——克萊因系統。
然而,時光依舊不會善待所有人。
趙聆在逐漸衰老。
自從克萊因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後,他與趙聆已經互相陪伴彼此一千兩百年了。
五百年前趙聆不甘心,曾嘗試過再次進行穿梭。
于是她踏上時光機離開了莊園五百年,五百年後,趙聆是操控着輪椅慢慢從時光機上下來的。
她的一隻腿小腿傷口處呈現不規則的鋸齒狀。
沒有人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些什麼,隻是她回來後郁郁寡歡,終日面色陰沉。
從天才科學家一朝變成了一個隻能依靠機械義肢行走的平凡人。
想來誰都不會好受。
她開始封閉實驗室大門,整天泡在實驗室中。
這一切克萊因都看在眼裡。
他着急地想幫她分擔點什麼。
一個星期後,趙聆帶出來張航線圖。
趙聆将圖上一個坐标圈出來,畫上叉,指着這個叉對克萊因說:“如果有同樣在時空中落難的人來到克萊因莊園,一定要阻止他們去到下一個坐标位點。”
“那裡很危險。”
[是。]克萊因接受指令,說道。
*
紅色的花海映入了趙聆的眼簾。
趙聆:“這是……”
克萊因說:“以我現在的能力,還不能把克萊因玫瑰種出來,我目前隻能做到把它們編入程序,在現實中投影出來。”
趙聆感到很驚訝。
不是因為花海,而是因為克萊因眼裡熾熱的情感。
那是一種……如同趙伐看待趙聆,把她當成自己唯一重視的人的情感。
時間的長河不停流動,近來幾百年裡,趙聆幾乎默認了克萊因對她的态度。
“以後,我一定會創造出真正的花海的!我會長大!”克萊因發誓道。
長大……一個機器人為什麼會用“長大”這個詞語?
趙聆眼中的欣慰逐漸被凝重所代替,她似乎從來沒想過……或者說一直以來刻意去忽略:一個機器人做出這些舉動,他還能算是一個機器人嗎?
這個機器人,他渴望着擁有情感,漸漸的,他也确實擁有了情感。
他會想得很多,甚至受到情緒指使,他會做出很多和人一樣的決定。
這些決定,可能是對的。
這些決定,也可能是錯的!
不受程序操控擁有自由人格的機器,大概率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趙聆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斷流逝。
如果将來有一天,她離開了人世,克萊因還留在莊園裡,徹底擺脫約束的機器人會做出什麼?
趙聆不敢想。
将來要是有陷入時空逆流意外進入了克萊因莊園裡的人,會不會不再得到庇護,而是被當成異端清除?
到那時,克萊因莊園會變成第二個賽博高牆。
封閉、沒有自由,人們……或者将來莊園裡的“人”全部都是擁有情感的“類人”,他們被困在一方空間裡,出不去、逃不開,他們會因為某些事情而争鬥,自相殘殺。
為了生存,他們構造了一套屬于自己的制度。
這些制度之上是否還有統治者?
“人們”為了生活,各行各業都競争激烈。
沒被錄取、失業待就業的類人又會怎樣?
他們會暴動。
這時如果有外人進入,這些真正意義上的人就會變成一個發洩口。
一個珍惜物種,一個娛樂工具,一個免費的有使用年限但成本低廉的勞動力!
他們會被投放在動物園,在雜劇院,在工廠……伴随着嘈雜機械音和時不時人們對他們的肆意點評。
機器人統治的時代,人類被當成家畜圈養……甚至……
趙聆看着自己被砍斷的右腿,“被處理後端上餐桌嗎?”
“母親,您怎麼了?”克菜因看出了趙聆的心不在焉。
他像個真正的人類那樣,做出歪頭眨眼的動作,他的語氣裡充滿了疑惑。
“這真是糟糕透了!”趙聆捂着臉,遮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若幹年前,她和呂遊的聯系斷開了。
她現在不知道外界是什麼情況了。
她不知道“穿梭試驗計劃”到底有沒有被人阻止。
哪怕隻有一丁點的風險,哪怕遇上時空逆流是概率問題,隻要有風險,就會對那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若流落到了“火雞場”或者無數個類似于“火雞場”的地方,趙聆沒辦法,他們隻能自求多福了……
但他們要是流落到了這裡——克萊因莊園。
那趙聆希望至少還能有一個淨土可以供他們生存。
所以,克萊因絕不能步入機械時代!
她也不能容忍機器人踩着人類爬上峰頂!
機器,可以産之于人,來之于人,但絕不能淩駕于人!!
否則,它們沒有存在的必要!
她将還回克萊因最原始的狀态,一個……沒有被她技術污染過的世界。
……
“如果這是您的指令的話,我将以最完美的程度完成它。”
偌大實驗室内,克萊因這麼說。
“……”趙聆有一瞬間竟然不敢與他對上視線,“對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
“您創造了我,我的最高程序法則是,永遠不會違背您的命令。”
“我永遠不會背叛您。”
趙聆:“……”
[克萊因系統關閉中……]
實驗室中傳來了冰冷機械音。
[克萊因,正在與同源零件分離。]
[現在執行,執行中……50%,60%……99%……分離完畢。]
[鎖定目标構造體……鎖定完畢。]
“……”
[開啟自毀程序,79%,79.99%……85%,86,87,88,89……91,92……]
“……”
[98%……98.997,998,999……]
克萊因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