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呂遊突然想到了什麼，腦子裡中年男人一瘸一拐的背影還印在腦海裡，那時空氣中隐隐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這個廚房，靠近叔的房間。”鹿邑突然說。

呂遊也發現了，按理說，這個院子裡不是隻有一個廚房，他和鹿邑的房間旁邊就有一個，何必舍近求遠？

他們雖然疑惑，但還是按捺着沒動。

視野中，鐘尹從懷裡掏出了什麼。

圓形的物體在燈泡下發出銀色的光澤，看上去像一個裝藥膏的盒子。

鐘尹将藥膏放在了櫃子裡，把另一個盒子替換了出來，随後打開那個盒子，盒子裡果然是空的。

鐘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将盒子裝進口袋裡，然後轉身……

“！”

呂遊站着的這個位置，正好在鐘尹地視野範圍内，隻要他一轉頭……

就在呂遊糾結自己該往哪躲的時候，一股拉力措不及防從她的手臂上傳來。

……

鐘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中，呂遊這才松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拉着自己的白皙手指，道了一聲謝，“感謝。”

鹿邑觸電般地收回手指，“抱歉……”他輕聲說。

呂遊想再說什麼，可鹿邑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走吧。”楓筱拍了拍呂遊的肩膀，“時間不早了，等會天就該亮了。”

“嗯？……哦！”呂遊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廚房，跟着楓筱離開了。

第二天，呂遊被一陣争執聲吵醒。

她推門，看到了站在院中央那棵老樹下的鐘尹和瘸腿的中年男人。

“那個藥膏是你給我換的？”男人問道。

鐘尹不答。

“你那個藥膏是怎麼來的？你已經給我換過好幾次了吧？盒子一樣你就以為我感受不出來嗎？……對于我這個長年塗藥膏的人來說！”

鐘尹仍是一言不發。

“說話！鐘尹！”男人像是被他的态度激怒，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呂遊是第一次見到男人大發雷霆的樣子，從一見面開始，男人給她的感覺就是說話溫溫柔柔，一直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甚至可以用“軟弱”這個詞來形容他。

呂遊一直覺得很怪，他和鐘尹之間的氛圍很奇怪，就像是……男人在讨好鐘尹一樣。

不在乎他對自己的忽視，不在乎他對自己的冷漠，事事讓着他，不會苛求他一句。

可如今……呂遊看着因為情緒激動而臉漲得通紅的男人，是什麼讓他打破了自己一直以來創造出來的類似“安逸”的氛圍？

那個藥膏？僅僅隻是一盒藥膏而已？

“你這次又用了什麼和那幫商人交換！為什麼我說話你總是不聽！！”

“你為什麼還敢接近那群商隊？！你為什麼還敢接近那群商人？！”

“你又好了傷疤忘了痛了是吧？”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猙獰，“你記吃不記打是吧？！你難道忘記了我的腿是怎麼廢……”

“夠了！！”

鐘尹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呼吸急促，似乎想起了某些極端痛苦的過往。

“你……”男人愣住了，“你竟然還敢吼我……”

“鐘尹，你能有今天你以為是誰幫你承擔了這一切？！！你……”

“我說夠了！！！”

呂遊：“！”她飛快地跑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男人倒地的聲音很響，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呂遊經過鐘尹身邊的時候餘光瞥見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這一動靜将楓筱鹿邑兩人也引來了，等到三個人聯手将男人安頓好後，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了。

.

呂遊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透過窗戶，發現鐘尹還站在樹下，十個小時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塑。

沉默在他身上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

過了一會兒，鐘尹感覺自己的肩膀搭上了一雙手，他回頭，面無表情。

身後，是旅遊團的其他三人。

“我們談談吧……好嗎？”

“……”良久，鐘尹點頭。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但是自從進入這座城之後……不，應該說是，自從進了這片沙漠後，你就不對勁了起來，你自己能感覺得到嗎？”

“你都變得不像你了。”楓筱說，“我認識的鐘尹是一個活潑開朗，話很多，人帥熱心腸的小夥！”

鐘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是什麼改變了你？”

……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場夢，你們、高牆、趙伐、逆流旅遊團……甚至是他，都像是一個個夢的縮影，是我虛幻出來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患得患失，我有一種感覺……”

鐘尹的眼角滑下一串銀線，被他很快掩藏過去。

他轉身，用背對着他們，聲音冷冽：

“這場夢終要醒。”

“夢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夢裡的情節明明總是和現實裡的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