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拳過後,鐘尹鼻青臉腫,商人發洩怒氣了,居高臨下看着倒在地上的鐘尹,“你小子是個有骨氣的,行吧。”
商人派人去拿錢,在鐘尹的目光中,不甚在意地離開了。
鐘尹拿到錢,跑到醫院,“我來買藥,跟上次一樣。”
從窗口接過藥,不顧周圍護士病人的視線,迅速沖了出去。
夜半,男人已經睡下了,鐘尹輕手輕腳地打開院子門,路過樹下的時候,鐘尹腳步越來越輕,控制自己盡量不去驚醒大黃。
成功回到自己房間後,鐘尹才送了一口氣,他把空了的藥罐替換下來,做完一切他仰倒在床上,臉頰一陣陣地疼……
他把頭偏過去,試圖緩解疼痛,在這個視線下,他看見了坐在窗台上的呂遊。
他掙紮着爬起來,把呂遊拿過來,木偶的重量很輕,鐘尹拿着她坐在床上,借着月光打量她。
明明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木偶,剛才鐘尹卻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什麼……
呂遊從黑暗中蘇醒,聽到了推門聲,她知道鐘尹買藥回來了。
他經常夜半買藥回來,她都習慣了。
這麼久了,鐘尹有時候會對着空氣喃喃自語,這些白天裡說不出口的委屈,都在月亮的照耀下通通說了出來。
呂遊聽着。
他有時候說着說着,情緒激動處,會哭出聲。在這裡,他像是真正放下了包袱,把不幸痛哭出來,不會有人聽到。
夜晚的房間裡,隻有鐘尹、月亮、呂遊和一隻布偶狗……
呂遊感到無力,她從來不知道鐘尹曾經竟然有這麼一個過往,她很想安慰他。
被鐘尹捧在手裡,呂遊想,她現在知道才算知道,為什麼鐘尹那麼喜歡毛茸茸了。
她知道他為什麼喜歡金毛了。
因為鐘尹曾經也養過一隻大黃狗。
呂遊不知道鐘尹後來是怎麼過的,但是她猜測,也許鐘叔還是沒能挺住,隻剩下大黃和鐘尹相依為命。
也許他和大黃度過了最後的美好時光,然後有一天,大黃的壽命也到了……
鐘尹又剩下一個人了。
也許他後來再次與長大的趙伐見面,兩人破鏡重圓,但是過往的遺憾鐘尹一輩子也不能釋懷了……
通過他對金毛的态度,呂遊就能感受到了。
她曾看過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她忘記了,但是核心意思還記得,大概是說“因為某種事物不在,所以把對那個事物的情感投入到另一種與之相近的食物上”。
文學上有個詞可以概括這個意思——“寄情于物”。
“汪!”
呂遊沉思着,突然聽到了一聲狗叫聲,接着傳開“吱呀”,門被撞開了。
“大黃?”呂遊聽到鐘尹這麼說道。
鐘尹放下呂遊,走到大黃旁邊,摸了摸大黃的腦袋,“是餓了嗎?”
“汪!”
他不顧自身的疼痛,向廚房走去,“我去給你拿肉骨頭。”
一刻鐘後。
鐘尹看着大黃啃着骨頭,坐在一旁笑了笑。
呂遊躺在鐘尹的被子上,大黃趴在床腳啃骨頭,呂遊聽到了咀嚼聲,剛想笑大黃吃得也太心急了……突然……
等等!不對!
呂遊皺起眉,感覺到了一陣奇怪。
狗……
會啃骨頭嗎?
機械狗為什麼會啃骨頭?
索維亞城早已沒有真正的狗了,更别說機械狗會啃骨頭吃狗糧了,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直到今日,呂遊終于發現不對了。
這座城、鐘尹的經曆都虛幻得不真實,以前被刻意忽視的細節現在都漸漸清晰起來了。
呂遊腦中總是揮之不去的迷霧開了道口子。
随之,這道口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呂遊的視野變得清晰。
“鐘尹。”
在鐘尹驚訝的目光中,呂遊開口,“醒醒吧,别再做夢了。”
“……”
鐘尹垂下眸子,驚訝過後竟是意外的平靜。
“你在……說什麼?”
“我怎麼聽不懂?”
呂遊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盈,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在脫離木偶的軀殼,因為她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一場夢。
意識到了這是夢後,這場夢境就會醒,大腦會把身體的意識拉回現實。
“鐘尹,”呂遊在鐘尹的視線中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
消失前,她的最後一句話在鐘尹耳邊響起。
“都是假的,沒必要沉迷。”
鐘尹眼裡的光芒徹底消失,太陽落下的餘晖終于熄滅,再也看不見。日落黃昏時,這場夢終于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