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似鈎,沈暮影閑庭信步,破敗的院落中黃沙随風而起,擾得她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倚于屋檐之上,她眯着眼趴着往下看,揉揉鼻子對青梧說話:“雲寒還沒來?”
“殿下,您就下來吧,上面太危險了。”青梧急得團團轉,“要是出了什麼事,奴婢可怎麼辦啊。”
爬牆的事沈暮影做得多了去了,并無半點懼怕之意,與雲寒約定見面的時日悠然過去,卻不見有人來。
她正因為少了個樂子悶悶不樂,忽聽到庭院裡有人走進來的聲音。
方才還在勸解她的青梧見叫不動人,進屋去了。
實屬沒勁,沈暮影跳下房梁,準備去院子裡生火烤肉,揮揮衣袖,她将手往後背,漫不經心地往後院走。
“靈舟公主?”
還沒适應這個稱呼,沈暮影沒反應過來,對方又喚了一聲:“公主?”
可算是有點回應了,沈暮影扭頭看去,瞳孔一震,故作驚訝道:“呀,小侯爺啊,深夜造訪有何事?”
吃不準這阙爻人什麼規矩,反正在東瀝,沈暮影就不曾見過哪個男子會大張旗鼓深夜跑到女子閨閣之中。
“本侯此次前來,确有要事相告。”
一聽有事,沈暮影頓時來了興緻,她點燃燭火微笑着看向洛明川:“小侯爺但說無妨。”
洛明川見她并無和親公主的矜持與溫婉,反而多了幾分俏皮與靈動,不禁輕輕一笑:“明日廟門拜佛,以慶賀公主到來,還望公主能夠準時出席。”
“阙爻還拜佛呢?”瞳孔放大,洛明川沒什麼壞心思,從見他第一眼,沈暮影就知道是張白紙。
口無遮攔,她順嘴就道:“孤還以為這黃沙古渡的地方除了人就見不到其他東西了呢。”
面上怔愣,洛明川被她一言抓扯得回應不出。
沈暮影拍拍他:“孤要休息了,就不送小侯爺了,省得被人看到說閑話。”
“青梧,送客。”
音量剛提,沈暮影扭頭四處張望,發現沒有青梧的影子,面子不能這麼丢,自己找了梯子往下滑,她假笑一聲。
“天意讓孤親自送,小侯爺好福氣啊。”
看着洛明川沒了影子後,沈暮影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氣:“可算是都走了。”
“殿下叫我來幹什麼?”
庭院裡飛進來一個人,還是亘古不變的模樣,臉上表情查無可查,半點讓人欣喜的樣子都沒有,嘁聲而去,沈暮影道:“你來晚了,孤生氣了。”
雲寒動了動眉,頗為無奈道:“公主還請别說這等讓人誤會的話。”
“誤會?”沈暮影盯着他看,“孤有嗎?是雲将軍自己想多了吧。”
她嘚瑟地笑笑,調侃之意不絕:“雲将軍晚了一步,孤得嫁給阙爻王喽。”
察覺到自己是被沈暮影戲耍了,雲寒快速歪開腦袋,眉目尖銳森冷:“既然公主不願意說明白些,末将告退。”
說着,雲寒便準備竄走,輕功剛出,沈暮影一把抓住他的腳腕,恐傷到沈暮影,雲寒立定,深夜的熱風恍若灼熱的鐵絲,寸寸敲打着院落。
風一吹,連片葉子都沒有。
沈暮影不再戲耍雲寒,言歸正傳道:“明日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拜佛實屬無趣,雲将軍随孤一同而去吧。”
消息倒是靈通,雲寒順嘴道:“公主消息倒是多。”
“這不是……”又生出戲弄雲寒的心思,沈暮影拖頓住,“吃了雲将軍的信鴿,孤順帶也長了個會打聽消息的心眼。”
雲寒氣極:“你!”
“雲将軍可别用這等崇拜的目光看向孤,孤也是會驕傲的。”
又讓雲寒吃了癟,沈暮影心情好極了,雲寒怒極,又看沈暮影帶着些許無奈和懇切的眼神時,心中的怒火無形中被一絲清涼所平息。
她輕歎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柔和:“說會還你信鴿,便不會騙你,進來吧。”殿内并無貴重之物,雲寒站在外思慮一二,還是覺得進女子屋裡不太好,畢竟他也隻是配發給沈暮影的侍衛。
過猶不及,隻怕會誤了正事。
“愣着幹嘛,進來。”沈暮影見他沒有動靜,打消疑慮道,“孤這院子裡,莫說人,就是拉屎的鳥都沒有半個影子,大風大浪都能熬過來,将軍還怕幾句流言蜚語?”
雲寒道:“粗鄙。”
“粗鄙?”沈暮影嗤笑一聲,“孤不但粗鄙,還很粗魯,将軍要看看嗎?”
恰如雲寒這樣的人最是好調侃,沈暮影就愛看他一副有苦說不出地吃癟模樣,若是換了楚勳,她都不知道夠死幾次的了。
沒再繼續說下去,沈暮影拿了自己調配的膏藥遞給雲寒:“傷口發膿了,對自己好點吧。”
她倒不是刻意去招惹勾搭雲寒。
純粹是明日的拜佛儀式她身邊能用之人屈指可數,阙爻王倒是真做得出來,愣是不給她多配幾個侍衛宮女,陪她來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也被驅散到别的地方去了。
甯願做傀儡都不願意服侍沈暮影。
她這女扮男裝多年的皇子,到底是讓人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