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歸後,薇薇躺在床上,細細碎碎的翻腦海裡的記憶。
薇薇想起小時候,周濤父母總愛吵架,他的父親總是發怒,母親時常掩面在哭泣。
薇薇父母也沒好到哪裡去,也愛吵架,父親的偏執自私,母親的好強脾氣火爆讓家裡戰火紛飛,沒有安甯之日。時常家裡鍋碗瓢盆被砸了一地。
兩個年齡相仿的孩子,總是在盛夏的午後躲在牆角的陰涼處,逃離家裡的吵鬧。
用少的可憐的零花錢買了兩個西瓜味泡泡糖,一人一個,可以吹一下午。周濤時常用幾根狗尾巴草來編一個小狗逗薇薇開心,男孩明媚的笑容驅散了父母争吵帶來的恐懼。薇薇很少笑,可是每次看到垚垚都很開心。
有一次,父母半夜打架,薇薇被母親連夜帶着離家出走,她隻記得在母親自行車後座上快要睡着,迷迷糊糊被周濤的媽媽找到,接回去。第二天倆人在牆角逗弄一隻小鴨子。周濤端了一盆水,倆人蹲在院子裡看小鴨子,那個午後,明黃的鴨子,和暖心的男孩。在薇薇記憶深處一直沒有磨滅。六歲那年,父親工作調動,全家一起搬家了,再也沒有那個小男孩的消息。離開那天,薇薇甚至沒來得及給垚垚打聲招呼。
向垚給薇薇一周病假,讓她安心養傷,手上不要落下疤痕才好,薇薇說着不用,畢竟自己習慣了。上次做口腔囊腫的手術自己一個人去的,一個人做手術,也許已經是孤單的最高境界了,這就是薇薇,她不願意麻煩别人,不願意欠别人人情,隻要自己能做的盡量自己做。
向垚在電話那頭語氣很冷:“你這幾天老老實實去輸液,你那雙手如果留疤了還怎麼出去做事。”然後啪把電話挂了。
薇薇被他兇的話都還沒來得及回一嘴電話就被挂了。恩,真忙。既然老闆這麼說了自己也落得清閑,待到中午才悠哉悠哉去住院部換藥,因為一開始就是在住院部看的,便一直去住院部找醫生開藥就行,省的去門診又要挂号排隊。索性直接去住院部找找周濤。想想兒時晴天的狗尾巴草,薇薇莫名覺得開心,去醫院的路上也不覺得愁悶了。
“快看,我們市上熱搜了。”公交車上兩個年輕人正在拿着手機大聲讨論。
“上熱搜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女孩湊近朋友的手機看了看。
“中心醫院發生了醫鬧,有一位醫生被人砍死了。”一名女生驚訝地看着視頻。
薇薇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中心醫院,周濤,她忙拿出手機,去回撥昨日周濤打來的電話。沒有人接聽,再打,仍然是無人接聽。薇薇心急如焚,公車太慢,她在下一站下了車,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中心醫院,師傅。”
“聽說剛剛醫院出事了,一個家屬,因為老婆做手術沒有下來手術台,殺了動手術的醫生。直接就把内髒捅破了哦。那行兇的人自己也當場就跳樓死了。”
動手術的醫生,周濤還是實習生,應該不會動手術,薇薇緊握着的手才緩緩松下來一些。下了車,疾步往住院部去。醫院裡亂糟糟的,有很多警察在穿行,行人仿徨不安,薇薇沒有多想,直接疾步往住院部去了。
正值中午,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沒有看到周濤,薇薇撥打電話,仍然是沒有人接。她沉下心來整個病區走了一遍,終于透過醫生休息室的玻璃門,看到了周濤。他一臉木然的坐在那裡,薇薇推門進去。周濤顯然是受到了驚吓,驚恐的轉身,手捏的緊緊的,看是薇薇才緩緩放松下來。
“你沒事吧。”薇薇拍了拍周濤的肩膀。
“我沒事。”但他的肩膀還是止不住發抖,“受傷的是我們學校的老師,他今天中午值班,為了多看幾個病人。。。他是個好大夫,醫生不是萬能的,不是所有的手術都一定能成功的。。。”
一個男孩子,眼淚止不住流,薇薇這才發現他的白大褂上有很多血迹,“我就離他,離他兩米遠 ,聽到老師喊救命,我,我沖上去,已經來不及了,那人,那人捅破了老師脾髒,大動脈,我我沒來得及救他。”周濤渾身都在發抖,薇薇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高大的男孩猶如無助的孩子,薇薇不知道用什麼言語安慰,學醫有多難,她也是知道的,誰能想到這種事情屢屢發生。就在一個即将踏上醫生職業的實習生面前,無疑是殘酷的。
過了好一會兒,周濤的情緒平靜下來,看到面前薇薇的手,才想起來她應該是來換藥的。“我沒事,你的手好點沒薇薇。”
“周濤,你好。”薇薇站在周濤面前,微微笑着,她似乎不再是當年那個恬靜的小女孩,又似乎仍然是當年那個小女孩。消毒水彌漫的換藥室,多年之後,倆人再次重逢。沒有太多激動的寒暄。隻有一句,你好啊。你好嗎?
周濤有些臉紅,不好意思剛剛的失态。默默地給薇薇換藥,傷口已經好多了,手背還是泛紅。:“這一層表皮會全部結痂,你這段時間不要沾水,等結痂脫落了就沒有大礙了。”
“會不會留疤?”薇薇皺着眉頭問。
“不會,按時擦藥,過幾天會好的,應該不用輸液了,吃點口服消炎藥就可以了。别擔心。”周濤耐心的為她上藥包紮好。手仍舊是有些抖。
薇薇握住他發抖的手:“周濤,不是你的錯,不要怪自己。”周濤苦笑。
“下班了我請你吃飯。去換一件衣服。周濤,慢慢會好起來的。”薇薇松開手。拍了拍周濤的肩頭。周濤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水味,慢慢平靜下來。“好。下班給你電話。”
“好,一言為定,我走了。你好好的”薇薇起身離開了。她知道,要走這條路,有些事情必須他自己克服。别人替代不了,不過也許陪伴會讓他好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