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歡迎。”俞未燃拒絕得很幹脆。
楚七言聽了也說:“我們那裡很小的,沒有多餘的房間啦。”
我跟你們俞隊住。
洛為澈在心裡說。
但這話在心裡想想就好,說出來不合時宜,會被揍。
“沒關系,我可以打地鋪、睡窗台、躺沙發。”洛為澈承諾飛快,“你讓我睡哪我就睡哪,絕對沒有半句怨言。”
“不方便。”俞未燃又說。
洛為澈聽懂了他的話,“我知道,你們是衛督局的,我一個外人進去不好,我給你提個建議,我當你們編外人員怎麼樣?我可以不拿工資。”
“養不起。”俞未燃依舊是三個字。
“你等等。”大熱天的洛為澈還穿了兩件衣服,外面的衛衣很幹淨,但有些皺痕,顯得有點舊。他掏出一張卡,遞給俞未燃說:“給你。”
俞未燃一頓,沒動,但問:“這是什麼?”
“我的銀行卡,我餘下的積蓄都在裡面,可以立即提現。”
楚七言頗感興趣地探過頭,小聲問:“卡裡有多少錢啊?”
看洛為澈儀表堂堂,像個有錢人。他知道洛為澈不是普通學生,這麼成熟的行事風格,這麼娴熟的辦事手法,又認識燃哥……應該是哪個部門的優秀人才吧?工資應該不低吧?總不能比他們還窮吧?
然而洛為澈的回答讓他大失所望:“有五萬塊錢。”
楚七言在心裡“啊”了一下,自從環境突變,異能出現,幹什麼都跟燒錢似的,這點錢都不夠剔牙的。
洛為澈說:“雖然不多,但應該能打地鋪住幾天吧?這些都是我的‘私房錢’,我隻剩這麼點了。”
楚七言:“私房錢?你結婚了?”
俞未燃站着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臉上表情很淡,看似在出神,但洛為澈知道他在聽。
他趁機說:“有個對象,好久不見了,本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可惜出了點事,現在我回來找他了,希望與他重修舊好。”
楚七言咂摸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
俞未燃睫毛顫了顫,克制着要把胡言亂語的某人揍成豬頭的沖動。
他問:“你為什麼隻剩下這點錢了?”
洛為澈年少成名,被全世界譽為天才,在各方面都展現出驚人的才華。然而很少人了解他的出身,不清楚他的家庭,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隻知道他是個混血兒,天生骨架高大,長了一雙琥珀色的淡眼睛。最初俞未燃見他的時候,他還是一頭璀璨的金發。
但就算無人知曉,大家也能隐隐推測出他身世顯赫,父母絕不是等閑之輩。他的家境很好,一直衣食不缺,俞未燃認識他近十年,從未見過他到如此落魄的境地。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可能洛為澈說的不是五萬,而是五百萬。
洛為澈平靜地說:“我知道,我離開這幾年,處處有人針對我,當我死了,造謠我,把我房子搬空了,我最值錢的資産就是我的研究我的著作,現如今,我留下的東西也都被他們瓜分完了。我是偷偷回來的,所以能拿到的現金就隻剩這些了。”
“沒有。”俞未燃唇瓣一張一合,發出很輕的聲音。
洛為澈不會錯過他的任何一句話,“什麼?”
俞未燃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告訴了他:“不是所有東西都被他們拿走了。”
洛為澈神色微動,“你……”
俞未燃卻不聊了,換了話題,猝不及防地問他:“你從哪裡回來的?”
“……”
洛為澈忽然就沒聲了。
俞未燃并不打算收留洛為澈,但洛為澈已經一把将管理員扛在了肩上,微微一笑:“他現在這麼髒這麼臭,你肯定不想碰吧?我幫你把他帶回去。”
俞未燃:“……”
雖說當官的不該嫌棄老百姓……但環顧四周,隻有他自己還算幹淨,反正洛為澈髒了也是髒了,就讓他一次吧。
洛為澈得到默許後得意洋洋,跟在他身後念叨個不停。
“小——俞隊,我身強力壯,做什麼都可以,你指哪我打哪,說一不二,随時為您服務。”說着,還抽出一隻手給他敬了個禮。
楚七言一邊撈死魚一邊插話:“你怎麼叫燃哥小俞隊啊,咱們燃哥可不小,我看你是沒大沒小。”
洛為澈附和地點點頭:“确實不小,但比起我來,還是小了點。”
俞未燃:“閉、嘴。”
楚七言少見多怪地想:喲嚯!燃哥罵人了,今晚回去跟黎四友吃個火鍋慶祝一下!吃什麼鍋底呢?香辣、麻辣、牛骨、番茄……
送他們回去的是4區環保監控中心的人,他們分屬于衛督局,俞未燃是他們的上級領導。這次被查到污染值超标,是他們的失職,他們一個個都很惶恐,所以來得速度很快,人也十分殷勤。
洛為澈戴上黑色口罩,把衛衣脫了給管理員穿上,看來是真不嫌棄他。俞未燃恍恍惚惚覺得,洛為澈好像沒有變,還是那個人人稱贊的好隊長,這空白的五年并沒有消磨他的棱角。
為什麼洛為澈年紀輕輕就能成為行動科的大隊長,因為他是真的很好。
窗戶光線調得很暗,窗外風景一幀幀閃過,像長長的舊膠卷。俞未燃看了一會,眼睛有些乏,疲憊伴随着睡意慢慢爬上來。
“别說了。”洛為澈打斷了司機的話。
那司機是監控中心的工作人員,上車後一直跟俞未燃套近乎,試圖為他們的不作為狡辯,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沒用的廢話。俞未燃不僅沒聽進去,還覺得煩。
現在他被洛為澈打斷了,俞未燃耳邊也終于清淨了。
他靠在車門上,眼皮緩緩閉合。
他平時不會這樣,不會在不确定的場合露出放松的姿态。
但今天有洛為澈在。
有洛為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