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帏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筝緩夜愁。
羅襦寶帶為君解,燕歌趙舞為君開。
婉轉酥骨的俏音在人聲鼎沸格外清脆,一批一批衣着顯貴的客人被醉花樓門口的侍妓熟練招攬入樓。
坐在二樓抱着琵琶的醉花樓樓主見此微勾唇畔,掃開樓控系統,金黃屏幕顯示人流即将滿載,她正想吩咐手下人謝客,餘光卻見一白衣公子搖着扇,帶着兩個随從走來。
“那是誰?”樓主斂眸,左眼義眼調整焦距,落在了白衣公子臉上,“今日還有預約的貴客嗎?”
“沒有,樓主。”她身邊一個機械小厮回道,“生客,接待嗎?”
“……”樓主沉默一會,默默盯着那白衣公子。
衣袍素雅,卻錦線蜿蜒刻絲八盤、滾雪細紗掐金盈袖,舉手投足内斂克制,卻翩翩有禮貴氣難言,透出絲若有似無的高傲和好奇,還有……
臉。
樓主在風月場混迹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卻也找不出來幾個長得比眼下這位還要好的。
長眉入鬓,眼尾上挑,目如漆星,發絲系銀,一颦一笑間意氣卓然風發,眉梢眼角處熠熠好似驚鴻。
芝蘭玉樹君子态,鮮衣怒馬少年郎,不過如此。
“真是出挑……”樓主直勾勾盯着他。
“樓主?”機械小厮又輕喊一聲,低眉順眼道:“‘那邊’要開始了,謝客嗎?”
“把他攬進來。”
她豔唇彎起,“地下城都多少年沒有這等好貨色,謝了豈不可惜。”
她抱着琵琶起身,回眸吩咐道:“我先去好好招待招待,若有情況,便也和‘那邊’說一聲,講貴客臨門,白羊進狼窩了。”
機械小厮應聲稱是。
而醉花樓大門前,無數被拒之門外的凡人此時此刻都無一例外地看着中央的白衣公子,地下二層雖大多窮困,但因為各種緣故,也偶有貴人造訪,可他們從來沒見過這種……貴人。
看得出這公子有隐藏身份的心,卻沒有不露圭角的經驗。
明明從錦繡衣堆裡挑了最内斂素淨的衣服,卻依舊難掩俊逸出塵,明明已經在克制自己,卻還是無意識在舉止中透露嚴苛的禮節教養,更别提那張擡眉低眸都難掩光華的臉。
“嘉客無意,何須強求。”白衣公子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拒絕了别人求之不得的迎客女,他似乎第一次接觸風月,耳根微紅,“我并不是……不是為此而來。”
迎客女見狀,擡袖捂唇,朝白衣公子抛了個媚眼,“公子來此地又何必害羞,就算公子沒有這個意思,我們也是要接客掙錢的呀~”
“那,”白衣公子斂袖擡手,“嗯……阿尋。”
他身後跟着的一個黑衣人上前來,把錢袋放在了白衣人手上。
那白衣人接過錢袋,剛要交到迎客女手上,天衣無縫的端莊神色忽而一僵——有人踩了他一腳。
【喂……】蕭長宣頗為無奈,【很痛耶……】
樓尋漂亮的眼睛從黑衣鬥篷裡露出來,眼神淩厲。
【真裝。】樓尋嗤道。
【生氣作甚?】蕭長宣在暗處隔着衣袖碰了他一下,【我明明推開了。】
樓尋嫌厭地掃了他一眼,重新站回去,把舞台交給蕭長宣。
即使嫌棄,但樓尋不得不承認,蕭長宣裝純裝乖确實是爐火純青,如果不是樓尋知道這厮是個什麼流氓人物,估計也要被他純良外表騙過去。
明明是個不着四六的魔尊,
從哪裡學的世家禮節和貴族修養?
樓尋看着白衣翩然的蕭長宣,見他淡笑着把錢袋放在迎客女手上,見迎客女打開錢袋眼眸放光,又見一支纖纖玉手插了進來。
他目光一頓,順着那隻手往上走,看見了一張妍麗魅态的臉。
“公子出手真是大方,醉花樓雖然隻接達官顯貴,但畢竟在地下二層,鮮少有過公子這等人物。”陌生女人紅唇豐滿,顧盼流轉間媚眼如絲,“何必在門口拉拉扯扯,不如進樓,雅間細聊?”
她手指搭上蕭長宣胸口,蕭長宣故作緊張地看了一眼,緊接着退開兩步避開她。
“也可,”他局促道,“那就多謝……”
“醉花樓樓主,芸。公子看着比芸年紀小,喚我芸姐姐可好?”女人調笑道。
【呵。】樓尋聽了這話沒忍住,在神識裡冷冷笑了一聲。
“……”蕭長宣沉默一會,對女人無奈道:“我叫您芸樓主吧。”
“你們這些世公子可真古闆,”女人促狹地笑起來,“罷了,請和我來。”
說完,便轉身向前引路。醉花樓不大,一樓歌舞花天酒地,二樓絲竹情調斐然,三樓……
沒能看到三樓有什麼,芸樓主隻帶他們到了二樓,樓尋在這裡感知到了不少靈力殘餘,也不能把神識外放探查。
但他感知靈敏,隐隐約約似乎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音,疑惑擡眼,卻被趙裡扯了扯衣角。
低頭看去,趙裡臉頰通紅,幸虧有鬥篷黑衣擋了一半才不那麼明顯。
【趙裡:半仙,别跟丢了。】
樓尋這才注意到他不小心落後了兩步,蕭長宣和芸樓主在前方不遠處看着他,芸樓主上下掃了他一眼,抱着琵琶對蕭長宣道:“公子,我看您這小厮身段也漂亮,我們這有不少伺候人的小姑娘小夥子,如果他感興趣——”
“不用。”沒等說完,蕭長宣便一口回絕,“多謝樓主好心,但阿尋還小。”
“還小?”芸樓主莞爾,“瞧着像和公子您相差無幾。”
樓尋:“?”
他蹙起眉。
誰跟他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