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宣沒回答他這個問題,隻低眸瞥了眼他挂在腰間的族徽,随後嘴角勾起一個笑容。
像是嘲諷。
“喂,”那人擰眉,“你笑什……啊!”
話還沒說完,那人身旁的随從看着蕭長宣,像是認出了什麼,突然臉色一變,打斷自家主子就貼上去耳語。
三言兩語後,那人瞪大眼看向蕭長宣,他頗為不可思議,“真假?不是說看台處的溫良白衣?哪門子溫良了?”
“公子!”随從實在是怕了他,急得像是恨不得鋸了他這張口無遮攔的嘴。
那人見此,表情逐漸變得尴尬,他又看了蕭長宣兩眼,僵硬地走到一行人面前拱手,“呀,原來是蕭氏公子,鄙人溧陽餘慎,冒犯公子和……”
他又瞥向樓尋,漆金扇面“刷”的一聲在他面前鋪開。
“……”餘慎暗自咬牙,他從衣袖裡擡頭,發現蕭長宣正垂眼看他,目光冷淡。
“幾次三番探頭望,很好看嗎?”
“哪有,公子說笑,”餘慎反應極快,連忙起身,撓着頭打了個哈哈,“既然是公子家裡人,哪敢呢。”
“是嗎。”蕭長宣問,但語氣完全不像疑問。
“是。”餘慎厚着臉皮點頭,“剛剛跟公子生了些誤會,是溧陽餘氏有錯,餘氏跟蕭氏同屬北方,要是因此生隙就不好了。公子應是初來乍到,若不嫌棄的話,可否由我引路?”
“呵,”蕭長宣挑眉,“那請。”
“公子折煞,”餘慎屏退左右,朝蕭長宣走近了些,他識相地沒往樓尋那邊插,而是從趙裡身側繞過去,走到看台欄杆處,“那我們先從這裡說起。”
“公子想必也是聽說凡人教才到此處,這個教團表面由凡人舉辦,但實際上是由半仙操控,可以說就是個斂資的銷金窟。凡人教每月都會有集會,下面就是他們的祭壇,如果不是今天被那個凡人攪局,原本還要精彩些。”
“怎麼說?”蕭長宣問。
餘慎朝底下望了一眼,道:“都是群走投無路的凡人,被洗腦後堅定信仰,就會按要求上供。有時是天材地寶,有時是有靈根的孩子或者半仙屍體,視覺上挺精彩的。”
蕭長宣想象了一下,笑而不語。
“喏,那個青玉環,就是給凡人們洗腦的工具。”餘慎遠遠地指了一下,“說是下了精神陣法,不過今天大抵是出了故障,不然那個攪局的……”
餘慎斟酌了一下用詞,似乎沒想出來什麼特别合适的形容,聳了聳肩,“虧他能意識到計劃裡資金和技術不匹配,是個‘人’才。”
“……”
人字被他刻意咬重,蕭長宣察覺後,跟着笑了笑,随口敷衍:“是啊。”
興許是敵意不那麼明顯了,餘慎整個人明顯放松了下來,他靠着欄杆,沉默一會後,突然開口問道:“公子……當真出身臨沂蕭家?”
蕭長宣擡眸看他,“這話什麼意思?”
“沒有别的意思,公子莫多想,”餘慎閑散地歪了歪頭,“蕭氏沒落再久,對北部衆族來說也與百年前無異,餘慎是不敢冒犯公子的……隻是……”
他從欄杆處起身,攏袖走到蕭長宣面前,“有些事,隻能蕭氏公子聽。”
“……”蕭長宣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偏過目光,與餘慎四目相對,“今日這麼多阿貓阿狗找上門,蕭某以為,醉花樓已經将我身份廣而告之。”
“醉花樓歸醉花樓,”餘慎笑了笑,“畢竟……”
他壓低了聲音,“蕭氏沉寂百年突然出現,總得慎重些,畢竟事關帝都天重,萬一錯了,小人哪怕有一萬條命都不夠北部發洩怒火。”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話外之音卻明顯——餘慎是帶着目的來找蕭氏公子的,他背後代表着整個北部世家,如果想繼續深聊,蕭長宣必須給出更有說服力的身份證明。
他們隻對蕭氏公子說話。
凡人教的真相就在眼前,蕭長宣沒有過多猶豫,隻是在露出手腕時,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身旁當透明人的樓尋。
但也隻一眼。
很快靈光暗藏的陣盤在蕭長宣腕間迅速勾勒成型,在餘慎眼底一閃,餘慎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他深深地看了蕭長宣一眼,那刹那的眼裡藏着的情緒難以描述,還沒來得及辨别是什麼,餘慎便垂下眼,笑了兩聲。
“哈,”餘慎吐氣,“真是……我還以為你們都死了不管北部了……”
後一句話近乎沒有聲音,卻還是落進蕭長宣耳畔。
他收回手腕的動作一頓,微斂眼眸,藏住了眼底波瀾。
餘慎很快調整好了狀态,捋了捋頭發後走到一行人最前,“公子,請與我來。”
蕭長宣擡腳跟上去,剛走一步,有人從後面輕輕扯住了他衣袖。
【蕭長宣。】
樓尋聲音回蕩在識海中。
【你以前,是帝都天重嗎。】
這不是個疑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