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紅。
這個名字似乎啟動了他記憶中的什麼開關,腦海中忽然閃過先前從未有的畫面。
布滿法陣的玻璃台階,星羅棋布的天空,高懸在頭頂的機械蒼陽,順着星軌盤旋的鲲鵬神獸,無數盛大而恢宏的場景跟着這個名字接踵而至,最後全都落到了一隻銀色的機械手上。
那隻機械手墜着深紅衣袖與金線,而機械手的主人喚他——
“阿尋。”
轟的一聲,樓尋腦海炸開了!他猛地閉上眼,針紮似的疼痛從太陽穴刺入,讓他冷汗涔涔,痛不欲生!無數畫面争先恐後地往他腦海中鑽,原本的記憶與陌生的回憶相互交錯,不過瞬息,樓尋渾身冷汗淋漓,蒼白着臉倒在了地上!
“半仙!?”跟在最後的懷恩連忙沖上來扶他。
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壞了在場的另外兩人,黑衣人本來就做賊心虛,眼見自己最大的靠山出事,吓得人都站不住,也跟着滑跪到樓尋旁邊,連聲音都劈了叉,“大人!?大人您怎麼了?”
樓尋說不出話,捂着腦袋咬牙,他睫毛上都凝着汗珠,模糊的視野裡,那個隻有他能看見的白褂女人插着口袋,走到他們面前。她隻冷漠地掃了黑衣人一眼,男人便瞬間如同被攝去魂魄,失去意識,哐當暈倒在地。
見狀,唯一清醒的懷恩臉色慘白,他大喊了幾聲“誰!?”,見無人應答,連忙手忙腳亂扯開自己的白澤,嘗試突破此地數據屏蔽求救。
白褂女人看着懷恩顫抖且生澀的操作,笑了一聲。
“你為什麼會帶他來?因為料到了一層現在發生的事情,怕他死了?”
樓尋氣若遊絲,“你……你是誰?”
“你應當聽過我的名字。”白褂女人在他身邊側腿坐下,指尖拂過他汗濕的鬓發,“一個月前,有個人去煌城寨龍虎堂結盟,你從他那裡獲取了一份文件,并且隐瞞了那份文件的存在。”
何芳草。
那個違規七萬三千八百條,放跑上萬自主仿生人,瞞下戰争導火索的人——一個半月前剛剛死去。
樓尋咬緊牙關,一字一字道:“你算計我們?”
“不,反而是我幫你們壓下了文件被截獲的消息。”何芳草将他銀白發絲掠到耳後,“我一直在等你,希望你來,又不希望你來。”
“你要……做什麼?”
何芳草朝他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先是去青山,而後來到地下城,深入靈力仿生,在煌城寨做了這麼多事,最後順着線索追查到這裡。你作為一個靈力仿生,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樓尋喘着氣,銀發錯落在他面龐。
何芳草每說一句,他瞳底嗜血般的紅便深一分,疼痛和殺心交替折磨他,樓尋手背緊攥到青筋突出。
“疑惑我為什麼知道的這樣清楚?”何芳草垂眸,唇畔笑意溫和,她望着樓尋許久,最後歎息道:
“你不該出現在謝氏面前。”
什麼……?
謝氏?刹那間思緒如同電光火石般炸連,樓尋在昏沉的間隙猛然想明白了什麼,心髒像忽然被挖走一塊,難以抑制的心慌霎時壓過了痛苦,落到了一個人身上。
他想,蕭長宣。
蕭長宣還在順着那些線索追查!
瀕臨崩潰邊緣的意識被他艱難扯回,樓尋攥拳抵在胸口,想在失去意識之前用最後的力氣向那人發去警告,然而溫和的指尖極輕地落在了他眼睫上。
“不要再掙紮了,睡吧。”
女人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樓尋不願,神識空間卻不由分說陷入黑暗,疲憊潮水般覆壓上來,最後隻能聽到女人忽遠忽近的低語。
“你是他留下的孩子,整個世家都在請君入甕,你沒法抗争。”
“我早就死去,靈體做不了很多,但在這個孩子聯系上能救你的人之前,先睡會吧。”
“要好夢,阿尋。”
話音落下,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樓尋眼前閃過仿佛可以湮滅一切的白光,溯洄繁複而古老的陣紋隔着時間和歲月在他眼前重現,卻并不讓人覺得危險。
樓尋隻覺得一雙溫柔的手拖住了他下沉的意識,連帶着疼痛也逐漸遠去。
随後,他陷入了沉睡。
*
地下三層盡頭,餘慎正捧着他好不容易抓到手的活麻雀,焦急站在場館口等待着自家主子。
自從上次醉花樓一别,見過蕭長宣火燒銷金窟的實力之後,餘慎整個人就已經無所謂臨沂蕭氏的公子是不是魔尊了,他是個機靈人,但很明白什麼時候該當蠢人。蕭長宣既然願意承擔北部責任,答應他能保住北部家族,讓他家人在洗牌中活下來,那就是他主子。
反正打不過也跑不掉,不如轉換思想馬首是瞻。
餘慎覺得自己相當有道理,但等了蕭長宣快一個時辰之後,他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放棄這主子。
“他憑什麼讓我等他……”餘慎對着麻雀第十次憤憤嘟囔,“他憑什麼讓我等他!我在北部,堂堂養尊處優世家公子!就因為他,你看我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蒼天啊……他知道我都經曆了什麼嗎!居然還敢讓我等他……”
“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