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的人死咬着嘴巴,眼淚掉得再多也不肯出聲,那他聽見的是誰的哭聲?
像在現實,又像是回憶裡的哭聲。蕭長宣垂下眼,卻沒等想出答案,台階處上來了一個仿生侍從,他端着托盤,給蕭長宣送來了幾樣東西。
“這是房間鑰匙,少城主晚上喜歡逃跑,雖然會安排守夜侍從,但也需要将門窗鎖好。這是你的換洗衣物,我們做了兩套,有多餘的要求就告知我們。這是玉珏通訊儀,發出警報跟求援按這裡就好,最後……這是饴糖。”
侍從提起繡囊,将他放在蕭長宣手心,“少城主年紀小,性格正處于調整期,行事任性妄為。他飲食好甜,可以用這個哄他。”
“……”蕭長宣收起饴糖,“他,能做什麼?”
“誰?”仿生侍從一開始沒有理解,往屋子裡看了一眼後,才恍然大悟般說道,“随便做些什麼都行,少城主不喜理會他人,大部分時間都在一個人發呆。如果一時興起想做些什麼的話,随便給他些書,布置些課業,或者讓他自己玩也行——但不能離開閣樓。”
“……明白了。”
“不是什麼難辦的差事,”仆從将托盤放下,“你也不用多管,隻是守個孩子罷了。”
哭聲好像越來越清晰了。但眼前的仆從似乎沒聽見,他隻若無其事地問了蕭長宣一句還有沒有其他問題,見蕭長宣搖頭,便無甚關心地離開。
蕭長宣掃了眼饴糖,忍不住提起嘴角。
卻是苦笑。
“我小時候可沒有糖吃。”
他輕聲道。
*
叮。
清脆的一聲,像是漱玉擊石。
叮叮。
又是兩聲,伴随着什麼東西被折斷的聲音。
角落裡,銀白長發的雪團從書裡擡起眼,赤紅眼眸忍不住朝室外看去。室外的人似有所感,紗幔投照的影子扭過頭,雪團立刻回神,攏起眉心,将目光扯回诘屈聱牙的書本中。
清脆的打擊聲還在繼續,尋努力集中注意力,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耳畔被打擊聲占滿,最後實在忍不了,拿起書就踩着步子朝室外走去。
“你能不能安靜點!”他猛地掀起垂簾,卻被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書本砸落在地,風吹亂書頁,三界千萬年的文史字字翻過。尋卻渾然沒注意,他揉了揉眼,目光完全黏在了那個銀光閃閃的東西身上。
銀質纖薄的兩翼,精巧的齒輪嵌合其中,形狀流暢漂亮到叫人移不開目光。
“……”尋瞥了眼拿着東西的人,他長發綁着馬尾,碎發從額前垂下,低垂的眉眼精緻。
“你,這是什麼?”
“我來此地三日,這是您第一次跟我搭話,”拿着東西的人話音很淡,仿佛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未經姓名,以人稱直呼他人,是相當無禮的問候。”
尋莫名其妙,“我又不知道你叫什麼。”
“那您為什麼不問呢?”
“我為什麼要問。”尋理直氣壯,“難道要給監視我的人好臉色嗎?”
“那就很遺憾了。”那人掌心一合,精巧至極的物件從他掌心消失,他拿起工具起身,“祝您一個人玩得開心。”
“?”尋震驚地看着他,眼見他真的要走,他抿了抿唇,“等、等會,你——”
“你叫什麼?”他追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角,蚊子般道。
“……”那人停住了腳步,斂着眸瞥了眼他扯着自己衣角的手,沉默一會後,他蹲下身,“你漏了請。”
“什麼?”尋蹙着眉。
“……”蕭長宣撐着腦袋與他四目相對,似乎沒有再說一遍的意思。
尋糾結地看了眼他手心,良久後,他才開口:“請,請問你……”
“您。”蕭長宣糾正,“尊稱。”
“為什麼?你隻是個……”
“那我走了。”蕭長宣作勢起身。
“請問您!”尋用力扯住他衣角,“請問您……叫什麼……”
越說聲音越小,蕭長宣盯着他逐漸紅起來的耳尖,忽而笑了笑,“我有兩個名字。你要聽哪個?”
“……”尋無語地看着他,随便道,“第二個。”
“不行,我告訴過你,但是你忘了。你騙我在先,所以我不會告訴你第二個名字。”
尋炸毛,“我剛認識你!什麼時候騙過你,你有病……”
“現在,我告訴你第一個。”蕭長宣打斷了他,“這次你要記好。”
尋怔愣地看着眼前人,一股莫名而來的鄭重忽然爬滿他全身,讓他止不住安靜了下來。
“長宣。”
他攤開手心,将銀質飾品放到尋手上。
“我叫蕭長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