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涯捏住他肩，“流言傳到哪裡了？兩天前的事情，怎麼會傳得這麼快？”

“整個望仙澤的世家都知道了！說仙都衛橫行霸道趕盡殺絕，”屬下氣得整個人都在抖，“從把董氏推出來就是個局，重氏知道我們不會放過他們，就幹脆借此抹黑，該死！統領還要被逼娶重氏女！殺一個董氏怎麼夠，老子要把重家人腦袋擰下來！”

“你先冷靜，擰頭之後再談，”何天涯自己都不冷靜，“統領呢？”

“還在路上。”屬下煩躁道，“仙盟那群屍位素餐的廢物，成日纏着統領糾結升仙台那點破事！原本就是都敲定好的事情，一聽風聲不對就在咱們跟重氏之間猶豫……狗娘養的，但凡統領下了隊令，老子扒了他們的皮！”

他後槽牙都磨出血來，何天涯被屬下殺心一激，被氣懵的腦袋反而能清晰思考了。他迅速思考對策吩咐下屬，讓随行仙都衛去控制流言發酵，接着徑直往青山正堂走去。

七年前的青山高貴正雅，飄渺雲霧繞黃金樓閣，機械鲲鵬掠綿延青野，何其富貴清傲，何其不可一世。而如今物是人非，家族巨變下一切鐘鼓馔玉化作雲煙，往日輝煌被虎視眈眈的群狼分食殆盡，空留人煙寂寥的古閣。

通往正堂的白玉階梯早就不能用，何天涯原打算直接傳送正廳，卻在那個瞬間與誰恍然錯身。

“叮鈴。”

何天涯霎時轉頭。

一抹詭谲妖冶的紫撞入眼前。

他甚少見到如此出衆的容貌。

狼尾長發，绛紫深衣，銀蝶鈴铛随發絲衣擺搖晃而閃着細碎星點，紫眸偏垂間，光華可引驚鴻。

何天涯心底倏然湧出強烈的危機感，直覺警鈴幾乎在那一眼裡直接爆炸，他下意識想開口喊人，那人卻輕飄飄收回眼神，道了一句“還算勉強”，随即消失在他視線裡。

“？”

何天涯莫名其妙，甚至都懷疑是自己聽錯，但緊接着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實力如今雖說不上獨步天下，但能在仙都衛這種強者如雲的地方當副使，不可能有凡間半仙能在他面前如此來去自由。

除非是九重天級别的人物。

那究竟是什麼人？

何天涯内心驚疑，卻也沒時間細想，傳送到正廳時，謝氏餘族正圍在一起争論着什麼。一群人見他來了俱是意外，站在前面的幾個人下意識往旁邊側了一步，像是要擋住誰。

“怎麼，”何天涯本來就一腦門官司，“還有我不認識的人？”

會議名單都是提前确認，謝氏餘族所有人的臉都必須在何天涯眼前過一遍，根本不存在他不熟悉的面孔。

這般做派……他眯起眼，剛要發難，身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何天涯。”

何天涯表情立刻就恭敬起來，他側過去，躬身對來人伸手，希望他攙扶自己，“統領。”

樓尋剛跟仙盟那邊周旋過來，看見何天涯伸出來的手，覺得更心累了。但他不會在外人面前拂何天涯面子，讓别人猜測仙都衛内部，于是擡手準備攙上何天涯手腕……

“嘶！”

何天涯突然抽回手。

樓尋：“……？”

何天涯迅速調整好表情，“沒事，大人，大概是舊疾複發。”

不記得你手上有什麼舊疾。樓尋原本要這麼說，但轉念一想正好可以借此免掉接觸，便随口關心了兩句，坐到了主位上。

何天涯活動着五指，疑惑地看向周遭，沒發現什麼後，才到樓尋身後站定。

“閑話少說。”樓尋靠上椅背，面具下的眼神分外冷漠，“仙都衛一堆事要處理，如果今日面談隻是為了譴責護衛神谕不利，限你們兩句話内結束。”

對面餘族不乏年長半仙，聞言立即沉下臉，但顧慮着樓尋身後臉黑成鍋底，仿佛随時準備大開殺戒的何天涯，還是什麼都沒說。

謝氏衆人沉默許久，被藏在最後的人才緩緩走了出來。

“統領說笑。”

是個格外年輕的女聲。

樓尋指尖忽而收緊。

“仙都衛和謝氏都為此次升仙台重開都費盡心力，他人暗害怎會是仙都衛過錯。”

那道聲音的主人走到主位對面，她容貌秀美大氣，氣質宛如潇潇青竹，一席天青襯得她高雅娴靜，令人不由自主将目光彙聚在她身上。

【陌生臉孔，沒在名單上，請您小心。】何天涯皺眉傳音。

樓尋沒有回應，他看着眼前初長成的少女，心底泛起極其微弱的漣漪，七年這才有了分寸的實感。

原來已經很久了。

他想。

“先向統領緻歉，”少女朝對面微微躬身，“此番不請自來，未曾與仙都衛通知，是謝氏不是。”

“你以什麼身份代表謝氏？”樓尋冷淡的語氣産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或許是因為對年少者的寬容，聽起來溫和了些。

“族長。”女孩挺直脊梁答道，“我是謝氏第十七代族長，現任謝氏家主，名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