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您拒絕我們提議的原因嗎？”樓尋問。
歡姐輕輕搖頭，“仿生人據地并非是一言堂，我拒絕你們的提議是因為大家早就對你的到來有過預想。”
站在樓尋身邊的蕭長宣忽然往前一步，“歡姐，這是何意？仿生人這邊已經知曉阿尋身份了？”
何天涯：“……徐氏的身份連魔界都可以傳到嗎？”
歡姐掃了眼正艱難理解他們的何天涯，一時忍俊不禁，卻沒過多解釋，隻對蕭長宣說：“你不必擔心。當年地下城暴亂雖是因為凡人過度壓迫仿生人，但大家起義決心都不夠堅定，如果不是母親不告知大家實情，以自身為代價推一把，仿生人不一定能下這個決心。”
“母親将阿尋看作希望，”歡姐眼神深深，“沒有人會違背她的意志。”
“阿尋，”歡姐輕聲喊樓尋，“你存在，仿生人就會向你朝聖，你就是我們掙求平等的信仰。但我們不會走出這個地界，因為沒有意義。”
樓尋無聲吸氣，“什麼叫沒有意義？”
“母親的死，你的存在，是促使仿生人動亂的推力。但是我，我的孩子，是仿生人動亂的基礎。”歡姐撥開酣眠孩子的銀發，“大家知曉我時，以為我的存在讓仿生人與凡人再無區别，以為這孩子的生命突破階級的界限，但你看……他生病了。”
歡姐聲音有些顫抖，“哪有八歲才這麼一點高的孩子，銀發銀眼，見不了光，至今說不了完整的話。”
“仿生人的子代沒有辦法存活，大批次的仿生人壽命不過十年，這種情況下，阿尋，平等訴求對我們來說沒有意義。”
樓尋攥緊五指。
“所以大家會讓我拒絕你的提議，”歡姐道，“我們的苦痛終結在我們這一代就好，阿尋，我們對你唯一的信仰，是希望不會再有‘我們’出現。”
【不可能的。】何天涯在神識中緩聲道，【統領，就算地下城暴亂打擊了仿生人制造業，這種技術依舊在半仙世家存在，他們依舊可以用高昂的成本造出仿生人。想要技術絕迹，除非階級消失。】
但半仙階級如何才能消失？
這世間有靈力就有半仙，有仙凡就有強弱。
樓尋斂眸沉默不語，蕭長宣站在他身邊，衣擺銀鈴觸碰樓尋指尖。
“至于這孩子說的話，”歡姐目光中似有歉意，“我對他說的東西并不熟悉，也從未跟他講過這些，實在是……”
話還沒說完，樓尋感知忽而被觸動，他瞬間凝眉起身，反手就抽出腰身銀劍甩了出去！
铿锵一聲！劍刃與什麼東西相撞，劇烈的閃光爆發在衆人眼底，在場所有半仙頓時察覺了極為強烈的靈力波動，樓尋和蕭長宣臉色驟變，樓尋當機立斷，“何天涯！護人！”
話音剛落，層層包裹的防護陣立刻亮起，樓尋一隻手抓住準備動用靈力的蕭長宣，也不等蕭長宣說些什麼，指尖陣盤就封住了蕭長宣靈脈。
“阿——”
“你别騙我。”樓尋打斷他，“我不會看錯魔氣逸散。”
蕭長宣蹙眉望着他，樓尋放輕聲音，“别出來，别讓我分心。”
說罷，他将蕭長宣推進防護陣中，轉身便看見房外人影憧憧。
他打了個手勢，何天涯立刻喚醒耳邊陸吾，科技網從他們腳下鋪開，何天涯臉色有些難看，“剛剛的是靈力彈，爆發出的靈力已經引起了魔界某些魔物的注意，大概有三隻往這邊駐地來，但不知道顧及着什麼，目前不敢進犯。”
【我設過屏障，】蕭長宣聲音在樓尋神識裡響起，【那群魔物不敢侵犯我的地盤，但靈力對它們吸引力極大，如果再來幾個靈力彈，不排除有個别膽大包天的會铤而走險。】
“阿尋，”歡姐在身後喊他，“我已經通知了仿生人護衛，你一定注意——”
“嘭”的數聲，暗夜中無數靈力彈從四面八方射來！何天涯當即起手，腳下陣盤倏然闊開，所有靈力彈都被鎖在空中，鎏金陣光映照樓尋冷漠眉眼，隻一個垂眼的瞬間，銀白光影一閃，他已經攜劍消失原地。
躲在門外發射靈力彈的一衆人還沒反應過來，脖頸間驟然冰涼，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井噴般的鮮血便灑滿窗棱。門内何天涯呼吸不過三次，一個人便從門扇處被猛地踹進來！他滾身掀倒一片桌椅，沙塵碎屑飛舞中，嘴臉血肉模糊，還要爬起來再跑，銀劍卻刺穿他小腿，把他狠狠釘在了地上！
哀嚎跟慘叫刺進房内衆人耳膜，何天涯一邊控制靈力彈，另一手細心地給後面防護罩加了層隔音陣法，以免吓着裡頭的歡姐。
樓尋一身銀白已經看不出原來顔色，他走進門前先抹了把臉上的血，随後朝防護陣裡的蕭長宣看了一眼，見他臉上沒什麼太大反應，才冰着一張臉走到那偷襲的人旁邊。
“仿生人？”他擡腳原本想踩，腳都懸空了，突然想起歡姐還在，就踢了那人臉一腳，沒在脖子邊看見型号之類的标識，“凡人。”
“誰派你來的？”樓尋蹲下身，掰着他下巴問。
那凡人咬死了牙關，疼得五官猙獰也不肯說。樓尋微攏眉心，看向何天涯，卻見何天涯身後的蕭長宣探出頭，示意要不要他用溯洄幫忙。
樓尋收回目光，手下用力，剛要逼供，卻見身下人視死如歸閉眼，劇烈的白光乍然從他身體裡爆發！
“！？”樓尋瞬息起身開陣，滾燙的靈力氣波卷着爆開的血肉被他裹在方圓十米以内，灼熱的氣浪燒破他的衣袖，一枚紅銀色的機械指節出現在所有人餘光中。
咔哒一聲輕響，機械指節中的血石碎裂，樓尋一怔，下一瞬——
磅礴的神力席卷了所有半仙的神識。
*
九重天，上神界玉宮。
徐月生忽而轉身，目光遙望向遠方機械蒼陽。
“……重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