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發明創造的蒸汽從機械紀元滾滾而出，曆史的車輪拉來林立鋼鐵森林，文明和技術以人們從未想過的速度高歌猛進，無數科學技術井噴湧現，等人類回過神，霓虹光芒已經灑遍整片大地。

與其同時發生的是人口爆炸帶來的資源極度緊張，全息場景中的人們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入了劇情，所有人看着這片逐漸擁擠的世界，直覺有什麼災難即将發生，它将打破一切和諧一切平靜，将世界變成他們所熟悉的腐爛模樣。

“他們會丢掉我們。”凡人說。

“凡人會反抗我們。”仙人猜測。

但，不是。

反抗與丢棄都不徹底，相反優柔與寡斷才是主流，大部分仙人不願意舍棄同胞，但又沒辦法解決現實問題，為此他們與少數派爆發争吵，仙人的怒火緻使地動山搖，争執與怨恨撕碎迄今為止的安甯。

觀衆們眼見仙人分裂，眼見衆生哭泣，眼見創造一切的始神進退維谷，黑色長發，金色瞳孔的始神站在仙界中心，面對他的子民們手足無措。

“……我該怎麼辦？”人們聽見始神發問，迷茫而痛苦。

那是人們從未聽過的聲音，低沉輕和，清朗如玉。

始神是真人。

人們遲鈍地意識到這一點，霎時，無人注意的地方，升仙台最頂端出現了變化，雷霆從雲層中隐隐現出。

“……”“始神”擡起金色眼眸，掃了眼雲層，“我已經沒有多餘的靈力擴展仙界，我該如何對待我的子民？天地，我如何對待我的子民？”

他的聲音被無限傳遞，悠遠得像在山川裡回蕩。

天地給予不了他答案，後世的人們在同時刻沉默，而後，那個時代有人先做出了選擇——沒能繼承靈根靈力的人自請下凡，更名改姓為凡人，從此與仙居故土斷舍離。

離開那日，是仙界的夜晚，數萬凡人在沉默中與自己的親人愛人辭别，背上行囊的凡人們在全息場景中與觀衆擦肩而過，從此踏上陌生的土地。

直至清晨升起，發現親人摯愛失蹤的仙人們才找到十二仙，他們被陣法限制無法跟着下界，隻能在神靈腳下崩潰哭喊“生同生……死同死，甯死别，不願生離！！！”。

凄厲的哭聲越過百年時光遞入後世耳畔，全息沉浸的場景下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仙人們不可置信自己曾與凡人如此親近，凡人們更是難以相信仙人會為他們這般觸怒天顔。

凡人的犧牲沒有帶來平靜，反而帶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争吵，這場争吵點燃了另一場曆史事件的火線。全息場景中的觀衆下意識屏住呼吸，隻見十二仙中九族彙聚仙界中心，站在始神面前，領頭的家族上前一步。

“徐氏。”領頭的家主開口，嗓音如若漱玉擊石，“向始神請求九重天下凡。”

萬象城、東都、升仙台邊所有認識這道聲音的人同時從沉浸場景中脫離出來，人們瞪大眼，隻見那家主擡起頭，銀發如月，瞳色似曜，低眉擡眼間絕色出塵，琳琅美玉不敵其半寸光輝。

幾乎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忍不住驚歎。

尤其是在群衆裡隐藏的仙都衛，最驚訝的一個差點到吸一口涼氣當場暈過去，還是旁邊謝氏族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沒讓他就地仰倒。

仙都衛内部通訊内直接炸開了鍋。

【統領？？？】

【統領長這樣！！？？】

【老天爺好看得我滿地亂爬！！！】

【天哪面具下面是這張臉，我死而無憾了！！！我真死而無憾了！！】

【傳言裡有說仙都衛統領戴面具是醜得不能見人，誰說的，我要去扇死他……】

【先扇醒你自己吧，我在你右後方，看你已經要暈倒了！】

【誰來，誰來救救我……心跳太快了，我呼吸不過來了……啊不要謝氏！！統領，我現在就要見到統領！！！】

【老子先一巴掌扇死你！】

凡人這邊也緊随其後。

“等！等等等！！！”地下城跟過樓半仙的治安員守衛已經傻了眼，“樓半仙長這樣！？他不是，啊？？？”

“半仙，聽說半仙都會易容陣，我天哪……”另一個守衛呆滞說，“我要知道他長這樣，他指哪我去哪。”

“長得好看又怎麼樣！？”立刻有人反駁，“他就是當年那個殺親殺友的……唔！！！”

他直接被守衛捂住了嘴。

*

同一時刻，九重天上神界。

徐月生垂眸，冷漠地看着樓尋與她七分相似的面容，聽見“徐氏”兩個字，她垂落的銀睫輕顫。

重氏的一衆長老坐在不遠處，自然也通過觀音鏡提供的全息直播看清了樓尋面龐，其中有長老不住冷笑：“徐氏現在已經要靠美色籠絡信仰了？”

“……”徐月生斜眼瞥去。

她瞳色剔透如冰，出聲的長老在這樣冷寂的眼神中後背逐漸滲出冷汗，強撐着自己才端住了嚴肅姿态。

不知過了多久，上神宮才響起徐月生清冷的聲音：“重氏若有相貌出衆的繼承者，亦可出面遊行，不會有人阻攔。”

“繼承者”三個字精準踩中重氏痛點，一堆長老霎時面如菜色，朝徐月生怒目而視。

恰在這時，觀音鏡跳出全息屏幕。

【檢測遊行内容篡改史實，損害始神聲譽，是否叫停？】

徐月生盯着全息屏幕，沒動作。

“九重天下凡是始神提出人盡皆知，遊行裡卻直接說是你徐氏主意。”重氏見狀道，“你徐氏後人篡改史實，屆時升仙引發天怒，小心灰飛煙滅。”

“哼……”徐月生冷笑，“天怒不天怒，與你何幹？哪怕他被雷劈死了，難道就輪得到你重氏子弟繼承神位了？一個逃跑的天靈根，一個孱弱的重氏女，還有個髒東西，要我把神位給誰？”

說罷，她揮散全息屏。

連續被踩痛腳，重氏人實在是氣急，反諷道：“上神以往不是最聽觀音鏡的話，今日怎麼舍得揮停觀音鏡？難不成是被子孫刺激，覺醒了點人情味嗎？那可真稀奇，畢竟上神被神火燒了那麼多遍，連未婚夫都能親手擊殺。”

徐月生徹底失去耐心，剛要冷眼瞧去，直播屏幕中忽然出現更大的喧嘩聲。

諸位上神上仙循聲望去，隻見場景不知何時直接進到了徐氏家主與始神對峙。

始神被銀發的少年家主用劍釘在地上，胸口湧出來的血染紅了衣襟，銀發的徐氏半仙眼淚大滴大滴往下墜落，砸在始神臉上，暈開他滿臉的血迹。

“為何……不管徐氏？”家主啞聲問，“徐氏族人接連被殺害，為何一定要……保下凡人？你說凡人無辜，那兇手呢？兇手你給我找出來啊……你找出來啊！！！”

天際雷鳴驟然激烈。

轟隆作響之中，徐月生眯起眼，腦海突然一聲尖銳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