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會容易忽略掉自己視線範圍之外的東西。
比如說小孩兒玩捉迷藏的時候,就很難去發現自己的頭頂,因為那是就算他們仰頭也很難觀察到的區域。
一般藏在高處的孩子,就很難會被捉住。
也譬如眼下,哪怕栩安已經無比小心謹慎,環顧四周多次,心中的警鐘也無數次被敲響,他依舊沒能留意到自己的頭頂和腳下。
那巨大的陰影已經自下而上地籠了過來,這一點,除了他們二人距離較近當局者迷之外,其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麼東西?”石小廣捂住嘴避免自己直接驚呼出聲,但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
——
“這裡是深海,”栩安淡淡地陳述着,“海裡有高山有平地,有裂縫也有隆起,而深度在兩百米以上的,則被稱呼為深海。”
這是當時栩安說過的話,當然,他也是知曉的。
既然是在深海,那麼當然會出現深海魚了。
“栩安!快逃——!”石小廣的臉完全失去了顔色,他根本無法去控制自己聲線的顫抖和脊背的發涼。
栩安很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他甚至根本來不及去看自己的腳底,立馬遊動起來,但那陰影的範圍實在是太大了。
他感覺自己就好像即将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的潑猴,根本無處可逃。
彈幕上也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卧槽。
牽動着胡與樂的絲線驟然繃緊,将她整個人都拽回,而在栩安和林雲的正下方,一張血盆大口倏然收緊,餘光變得愈發狹小。
沒有想到有一日竟然會墜入比深海更深的漆黑。
“這個異能還真是挺好用的。”猛地,栩安回首,發現江禹川竟是不知從何時運用空間跳躍來到了他的身邊。
他輕輕擡起手指扶了扶銀絲邊眼鏡,那一身白大褂在這片黝黑中尤為顯眼。
“你不能這麼做。”栩安義正言辭地拒絕。
但江禹川顯然是沒打算聽他的話,“我隻是在做我覺得想做的,現在,你是否對我多了一份信任呢?”
栩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下一秒,在那深淵巨口驟然合上之前,江禹川用盡全身的力氣猛推了栩安一把,直接将他推出了那些參差不齊的尖牙。
“江禹川——!”
最後,栩安隻來得及看到了他最後一眼,哪怕是在面對死亡之時,他也依舊的優雅得體,而他身後的林雲卻怎麼也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巨變,眼睛通紅了一片。
“我不想——”
嘭——
巨口掀起的巨浪将栩安等人一下子沖出去很遠。
就當他以為自己将随波逐流不知落往何處時,一隻虛弱的手卻穩穩扶助了他的肩,緊接着是另外一隻。
“振作起來。”
“唐棠?你現在好些了嗎?”栩安對上的是唐棠和白黎辰的眼睛。
很顯然唐棠也才恢複意識不久,她點點頭,唇色蒼白,盡量長話短說,“在“胡與樂”死亡之後,那些藤蔓的毒素變弱了不少。”
很顯然,盡管這麼長的時間她都幾乎陷入了沉睡,但是敏銳的戰鬥本能還是令她醒來後迅速就融入了最新的戰況。
更何況,方才江禹川舍己救人的一幕,她也看在了眼裡。
她的神情有些許複雜。
唐棠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真的在這麼殘酷的地方見證到這樣的一幕。
就連她都已經如此震驚了,更何況是死口逃生的栩安呢?
“這個究竟是……”白黎辰望向将林雲和江禹川二人給一口吞下的黑影,根本無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懼和憤恨。
江禹川是他除了栩安之外最信任的人,他是一個好人,不應該落得如此結局。
很顯然栩安的内心也并不平靜。
“我隻是在做我覺得想做的,現在,你是否對我多了一份信任呢?”
江禹川心知肚明,哪怕栩安表現得有多信任,又有多麼純良無害,哪怕他自己對他有多好,其實栩安從始至終都對他抱有防範。
因為他的好看起來是這樣毫無緣由。
明明二人相識不過短短幾個小時,但他卻做出了許多不符合常理的親近行為,理由是“你長得像我弟弟”也過于牽強了。
所以從最開始,栩安就并沒有真正地信任他。
“鮟鱇魚,生活在200~500米的海洋深處,最顯著的特征便是頭前懸挂的“燈籠”,所以又被稱為燈籠魚。深海許多魚類都有趨光性,而這盞燈籠,正是它們捕獵的重要存在。”
很顯然,聽完這一切後,白黎辰也明白了過來,他的臉色難看至極,顫聲問道:“難、難道說你的意思是……”
栩安點了點頭,重新看向了那抹黑影。
這一次,他感覺自己好像對視上了那無神的、巨大僵硬的魚眼。
他仿佛在凝視深淵。
“不錯,胡與樂不是BOSS——海怪Posions,她隻是海怪挂在頭前那盞用來誘敵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