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劍,向殷獨覺刺去:“為我父償命來!”
下一瞬,隻見殷獨覺擡手朝他一指,玉蒼鸾的身體頓時倒飛出去。
他如一個斷線的風筝飄落半空,身上鮮血飛濺,下起了一場血雨。
一人架起靈器“飛天矢”朝他射去穿心一箭。
這本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單方面的屠殺。
“咚”的一聲,玉家最後一位幸存者墜入湖水中,失去了生息。
***
瓊林的火燒不盡。
玉家逆黨已盡數被除,太微府收回了太微令,七大世家功績上又多添了一筆,修真界很快就将此事淡忘。
至于那一個不眠之夜有多少苦苦掙紮,多少視死如歸,多少生離死别,從沒人問起過。
直到有一天,瓊林群山上空突然積起密布的烏雲,随即紫色長蛇劃破天際,落下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聲響雷。
廢墟之中的湖水裡結起了層層的寒冰。
一個冤魂自湖底爬出,重返人世。
玉蒼鸾披頭散發,面色蒼白,上面點綴着凄麗的血痕。他身上隻餘幾塊遮蔽的布條,胸口被射穿的大洞已結出了如寒玉般的冰晶。
他雙眼空洞地行走在焦土上,從天而降的凍雨砸在他身側。
“撲通”一聲,他體力不支地跪倒在地上,粗糙的雙手觸到了滑膩的泥土。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灰燼,都埋葬着我的家人、我的親友、我的血緣。
他垂下頭,低聲笑了起來:“呵呵呵呵……”
他又仰頭向天,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凄厲而慘痛。
孤鸾失羽,哀哀其鳴。
冰冷的雨滴在玉蒼鸾的臉上,他突然收住了笑聲,布滿血絲的雙眼直直瞪向暗淡的蒼天。
“蒼天無道,太微無理,”他扯開嘶啞的嗓音,冷靜地一字一頓道,“我玉蒼鸾在此起誓,定要查清此事,親手了結仇敵,為我玉家讨回公道。”
“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天上劈下一道閃電,照亮他臉上瘋狂而孤絕的神情,“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轟隆——”一道驚雷炸響。
***
玉蒼鸾一瘸一拐地捂着胸口在廢墟上走着,腳邊被什麼一絆,他頓時失了平衡,向前倒去。
茫茫大雨中,他跪在地上低着頭,雨水自他臉側一滴滴落下。
“真像一條喪家之犬呀。”忽然一道聲音響起,一角青色衣袍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竹栖硯撐傘站在玉蒼鸾面前,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這副落魄的模樣。
玉蒼鸾仍是低着頭,恍若未聞。
隻是頭頂不再有雨落下。
竹栖硯蹲下身,扳起玉蒼鸾的臉,笑道:“把我引入你的神識之境,又讓我看了半天你的悲慘身世,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呢,玉蒼鸾?”
忽然間,他感覺自己胸口一涼,竹栖硯低頭一看,見玉蒼鸾伸手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哦?”竹栖硯嘴角溢出血絲,擡頭看向面前人,“這是什麼意思?”
玉蒼鸾早就收起了那副悲痛欲絕的表情,重新恢複了冷漠,他注視着竹栖硯,朝他露出一個略帶瘋狂的微笑。
下一瞬,竹栖硯被他伸手輕輕一推。
頓時周遭景象驟變,廢墟不見,天地俱滅,唯餘虛無。
虛無的黑暗。
竹栖硯站定身形——這無邊的黑暗之中,隻有他腳下留着唯一的一抹白。
面前有一人邁步走來,腳下泛起點點漣漪,玉蒼鸾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歡迎來到名為我的深淵。”
“嗤,”竹栖硯短促地笑了一下,伸手把隐在黑暗中的人拽到自己身邊的亮光中,開口問道,“這就是你的神識之境真正的模樣?”
“如你所見。”玉蒼鸾回答。
“還真是寡淡至極呢。”竹栖硯嘲道,說着習慣性地想掏出扇子搖兩下,手伸進袖子裡卻發現空無一物。
“彼此彼此,”玉蒼鸾馬上回擊,“我也是頭一次看到有人的神識之境是一片空白。”
他說着瞥了眼竹栖硯腳下的白光:“怪不得上次蔺熾添沒有發現你體内奪舍的痕迹。”
“本來就不是奪舍好吧?”竹栖硯白了他一眼道。
“那麼,”竹栖硯收起了尋找扇子的動作,直視對面之人的雙眼問道,“你帶我來這裡到底要幹什麼?”
他斥道:“别告訴我探究你秘密的代價就是看你一場表演——要殺要剮都給我利索點。”
玉蒼鸾聞言低頭輕笑了兩聲,随即猛地伸手,将尚在茫然的竹栖硯一把推倒。
這感覺真是奇妙,明明四周都是一樣的黑暗,竹栖硯卻能感覺到自己正浮在水面上,他身側随着被按倒的動作蕩起了層層波紋。
“這是……”他仰頭看向身上的人。
玉蒼鸾低頭靠近他,眼裡也漾起波紋般的光——那是捕獵者鎖定獵物的光。
他開了口,聲音裡充滿危險的蠱惑:“竹栖硯,墜入我的深淵吧。”
玉蒼鸾伸手将竹栖硯按進了身下的水中。
誰料下一刻,竹栖硯從水裡伸出手,将他一起拉了下去。
“這樣怎麼夠呢?”水下,竹栖硯摟住他,在他耳邊輕聲呢喃,“當然是你陪我一起墜落才會有趣啊。”
玉蒼鸾扭過頭去,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