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裡始終有脈搏在跳動。
另一個人的心跳聲,隔着溫暖環境下的水傳到耳朵裡的心跳聲,是始終抛棄不了的聲音,戴着耳機将音樂放到足夠大也避免不了的聲音。改了兩遍的劇本還不夠滿意,話劇社那邊又催得緊,越是焦躁反而越寫不出東西來,抱着筆記本電腦在床上半躺着,頭靠在牆上,擡眼就能看到房間另一邊的那張床和桌子,跟自己被小說和電影光碟占領的書桌不一樣,那張桌子上隻放着幾本法餐料理的書,和一個相框裡面擺着一張被撕掉了一角的合照。
作為父親的男人,在自己的記憶裡的分量是幾乎等于零的,比起他離開那時躲起來悶不吭聲不吃不喝的那月來說,東海林冬紀隻是很單純對他沒有記憶點而已。所謂食物不就隻是供給生命繼續存活的能量罷了,他們熱衷于如此單純的東西的理由是什麼,她沒有去想過,她不會去想為什麼父親為什麼能夠為了米其林三星的夢就輕易丢下一整個家,他沒有像那樣教自己使用廚具,也沒有給自己制作一把價格不菲的專用刀具,甚至很少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吃他做的菜,父親是那月記憶裡的人,不是她的。
總有人可以代替自己活着,試圖寫出新的故事的冬紀總是誤以為自己是創世者,愛人的能力放在限度内就足夠了,剩下來的會有人代替她去愛。
冬紀對自己和那月之間的差異心知肚明,能夠孤注一擲地去熱愛着一件事情是尋常人做不到的,那月沒有以擅長為前提去熱愛什麼,她隻是以熱愛去前提去做什麼,喜歡的事情廢寝忘食,不喜歡的事情勉強着去做都會皺眉頭,冬紀是完全相反的,她緻力于做好每一件事,然後在那些事之中去找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說她喜歡電影她喜歡光影,是因為在雜志社工作的母親說過她拍的照片和寫的腳本都有些意思。
她不是很在乎自己喜歡與否,人際交往也一樣。
每天早上其實都會被先吵醒一次,那月雷打不動五點起床的習慣兩點過去倒也習慣了,翻身朝裡又閉上眼睛,在自己的鬧鐘響起來的時候爬起身。餐桌上是早餐和兩個便當袋,理了理校服裙子的裙擺,對付似的把雞蛋塞進嘴裡,給媽媽留了一張條讓她自己熱着吃飯,背上書包拿着便當袋就下了樓。慢悠悠地騎自行車到路口會看到趴在車把手上打着呵欠的那月,笑着拍一下她的後背,将便當袋扔進她的車筐裡,大喊一聲:“上學咯!”
“會灑出來的。”那月果然又第一反應說自己會把便當裡的飯菜扔散了。
“吃到肚子裡不都一樣嘛。”冬紀笑了笑,踩着自行車先騎上了前。
拿鑰匙鎖車的時候被旁邊的女生拉着小聲說:“宮兄弟染了頭發呢,我覺得好帥啊。”
“是嗎是嗎,我回班上就要看看,”冬紀故作興奮地眨了眨眼睛,“我和阿月要不要也去染一個呢哈哈。”
“他們一個金色頭發,一個銀灰色頭發,實在太酷了。”女生捂着臉順便還跺了跺腳。
剛要回話本來在自己身後的那月拍一下自己的肩膀,隻說了聲先走了就直接往着教學樓去了,愣了一下冬紀立馬回過頭來接話道:“是有夠帥氣的啊——”
新的座位表還沒貼出來,冬紀便從前門進來,和高一一樣在宮治前面的座位坐下,摸出包裡那袋點心轉過身來,先是感興趣地看了看他的頭發,然後才微笑着将點心放在他的桌子上說:“阿月說這次應該是成功的,所以勞煩治同學試一試了。”頓了一下,“還有,頭發很不錯。”
“謝謝。”宮治瞥了一眼微笑起來的冬紀突然在想要是東海林也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算了,有一點可怕還是不要想了。
不對,與其說不太會笑的東海林有些可怕不如說冬紀才是那個可怕的人,過于遊刃有餘,像是永遠在安全地帶周旋的人,沒見過這個人出糗甚至連慌張的樣子都少有,能夠三兩句話就讓處于暴怒境況下的的班導平靜下來,做班委的時候替忘記寫作業的同學打掩護,又能讓各科老師無比信賴她。
不過去年體育測試因為掉包失敗最後被罰掃廁所應該是她為數不多的小失誤了。隻是那天宮治卻在往體育館去的走廊上遇到了本來應該正在操場參加重跑的冬紀,沒等他疑惑地問出口,她就已經先挑了挑眉毛解釋說:“被抓一次以後老師就會降低警惕的,千萬保密哦,治同學。”
宮治一瞬間覺得要是自己不保密的話,冬紀應該會指使妹妹在吃的東西裡下毒不動聲色幹掉自己。
拿着講稿先往禮堂去之前,冬紀經過後門時敲了敲那個正在低頭看手機的黑發男生的桌子說:“提醒一下這學期開始教室内部禁止使用智能手機哦,估計開學講話的時候就要宣布了吧,角名君請小心一點。”
沒來得及回複什麼話,角名擡起頭剛好對上往這邊看過來的宮治的眼神,他們交換了一下對冬紀的看法,立馬再次在内心又确認了一遍,東海林冬紀絕對不是能夠輕易招惹的人。
這個人果然還是有夠可怕。
開學第一日的下午,各個社團絞盡腦汁進行招新,而所謂料理部招新和其他社團不太相同,冬紀是把這個當作了一盤交易來進行的,學校提供了家政課教室的場地,她自帶設備錄下那月教料理的全過程,剪輯過以後發到油管,可以做到每周更新一次到兩次。在學校就可以免費參加類似于料理教室一樣的活動,女生們基本都是很樂意的。
“很抱歉,這一季的名額都滿了,”冬紀一邊收起學員的申請書,一邊很是禮貌地遞上一旁的小點心,“可以關注我們的賬号線上一起學習哦,那月周末也會開直播的。”
望着大家有些失望的表情,她的内心十分滿足,那月連新生都可以吸引到的話,也就是證明視頻确實是起到了作用的。
“都分完了?”擡頭看到冬紀抱着空籃子回到了部室,她停下翻雜志的動作說道。
“是的,被體育社團的一群人蹭走了不少,”冬紀拉開椅子,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雜志,“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