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殺人是會上瘾的。
對你來說,收割一條生命就像推到一座積木塔那樣容易,如此輕易就可以摧毀所有有意義的、無意義的一切事物,就像捏扁喝空的易拉罐一樣随意又輕松。
你用剝奪他人生命體驗權用剝奪别人生命體驗權的方式營造快樂。
這是人類的道德的淪喪,也是屬于殺人鬼的狂歡。
你從這種純粹的殺意之中體會到一種美學。不摻雜任何複雜人情因素的殺意,在這份純粹之中,每一次揮刀下,是綻裂的血肉、是飛濺的豔色、是對場景暴力破壞後的重新‘構建’。
而在這份絕對的殺意下,那一刻你斬斷了俗世對你的道德枷鎖,從繭房中脫去過去身為人類的舊皮,完成從‘毛毛蟲’到‘蝴蝶’的完全變态發育過程,褪下的舊皮是已經不再被你承認的過去,化成蝴蝶的你成為了真正的殺人鬼。
他人臉上的痛苦會激你釋放某些扭曲的激情,在這份原始DNA裡尋回自己原始的本能,然後遵循這份橫沖直撞的破壞欲望,在綻放中體會暴力的美感,所有的意義在一瞬間像被氣浪沖散的碎玻璃被打散。
你站在原地,黑色雨衣上的血流淌滴落在地上。
空曠的廢棄車場,斷頭的屍體被你裝進特質的麻袋裡。
你用餘光看了眼角落,那裡有人。敏銳的五感在動手的那一刻就發現有人闖入了你特意圍起來的‘狩獵場’。
被人撞見了,你的殺人場景。
你的手指微微抽動,按捺下被發現後想要滅口的焦躁欲望。你無所謂地從屍體身上摸出一包開封了的煙,放進你的口袋裡。
順便把刀上的血往雨衣上随便擦一擦,點開隻有你一人能看見的發光面闆。
【支線任務:全勤計劃。本月完成目标36/10】
你餍足地把擦幹淨的刀放進雨衣的内袋裡,這個月的任務目标早早完成,所以你也不急于把那個闖進來的家夥找出來殺掉。你現在很有那個閑心,和獵物痛痛快快地玩一場遊戲。
你把待處理的‘垃圾’踢到一邊,不緊不慢地走向‘獵物’隐藏的地方。
腳步聲由遠及近。像是行刑前劊子手的準備,不緊不慢,可每一聲都讓人心髒直跳。
羽宮一虎躲在廢棄的汽車後,作為剛剛目睹了犯罪現場的目擊證人,他自認為心理素質不算差,可是手心不斷冒出的冷汗和耳邊怦怦跳的心髒聲提醒他,那個怪物或許已經發現他了。
他要跑嗎?
還是繼續躲着?
賭一把祂并沒有發現自己?
羽宮一虎腦内盤旋着許多雜亂的想法,像是一團理不清的毛線團,纏繞着他的身體。
羽宮一虎聽見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他在心裡呐喊着催促着身體動起來,可是腿部打着顫,根本沒有辦法輕易的移動。羽宮一虎口中瀉出一絲聲音,像是引頸就戮的羔羊發出的悲鳴,他立刻意識到這聲音或許有暴露的風險,于是馬上用兩隻手掌嚴嚴實實地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的聲音都被藏起來。
耳邊的風聲消失了,就連原本的腳步聲也身邊驟然寂靜。羽宮一虎仍然不敢放松,他僵直着身體,等待着外面遊走的怪物離開。
過了不知道多久,耳邊的怦怦的心跳聲逐漸有節律起來,羽宮一虎放下手,将手按在心髒處,站在原地微微喘氣,應該沒被發現吧?……他遲疑地想,腦内思緒滿天亂飛。
可無論如何,最正确的行動無疑是現在離開這個地方,不做守株待兔的兔子,誰也不知道那可怕的殺人犯會不會故地重遊。
于是羽宮一虎動了起來,他邁開腿,跑出那堆垃圾山,往出口跑。
堆疊的廢車壘成一堆山,組成了迷宮那高大的圍牆,而羽宮一虎是這鋼鐵森林裡的流浪者。
紊亂的呼吸和發昏的腦袋,每一次呼吸都能帶出一絲苦澀的腥甜,肌肉酸脹得擡不起腳,可是羽宮一虎不敢停下。
他想起了家裡的媽媽、還有幾天前剛交的朋友,于是他又咬緊牙關拼了命地跑。
隻是人生大多數時候都是戲劇的,往往在人滿懷希望的時候給予命運的重重一擊。
羽宮一虎被地上的雜物絆倒了,他收不住力道順着慣性向前撲,手肘和膝蓋與地面進行親密接觸,狼狽地趴在地上。
一虎努力撐起身子,呼吸聲跟破舊的風箱一樣。
“好弱。”
頭頂傳來陌生的聲音,一虎不敢擡頭,就這麼個滑稽的動作僵在原地,汗水劃過皮膚打濕了地面。一虎祈禱這個殺人犯看在他并沒有看見她的臉上放過他。
“膽子也好小。”陌生的聲音裡帶着戲谑。
“沒關系的,擡頭吧。”她又說,“我戴着口罩和帽子呢,你看不見什麼。”
“放寬心,不會因為你看見我的樣子就殺掉你。”那聲音又繼續勸慰。
羽宮一虎仍不擡頭,他那動物一樣敏銳的直覺告訴他現在擡頭可能會死掉,于是動作一直僵持在原地。
“哇哦,真敏銳诶,原本打算擡頭就殺掉你的,你這家夥居然沒上當啊。”聲音裡帶着一絲可惜。
羽宮一虎頭皮發麻,他在心裡哀嚎,完蛋了,這次是真的碰上神經病了。
“……算了,不玩了,擡起頭來。”聲音裡原本還帶着調侃的語氣一瞬間變成強迫式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