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我的年齡比小伊要小吧，算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可是我卻總是這麼辛苦的體諒你哦，還有平時的那些照顧。伊佐那應該向我道謝吧？”

你手托着下巴，要求伊佐那向你道謝。

伊佐那聽到你口中吐出的話後，臉上的表情像是斑駁的牆皮，從牆上一點點的剝落、消失。

眼前的家夥未免也太沒有社交常識了。哪怕是對于伊佐那這個常年行走于暴走族的世界的家夥，你的古怪也算得上數一數二。

伊佐那早知道你是個怪人，是摸不透想法的陰晴不定的電波系。但是他沒想過你居然會要求他做這樣的事。

你抓住伊佐那的肩膀，使勁搖晃他。

熟悉的眩暈感湧上大腦，原本還沒好的傷口好像又隐隐作痛。這種幼稚的行為，和伊佐那幼時一樣，好像你們什麼都沒有變。

和之前一樣的動作，熟悉中又帶着一絲親呢。

讓原本緊繃着的伊佐那打算豎起的高牆有了瞬間的動搖，但是更快的是理智，完全占據了他大腦的高地。

伊佐那原本露出了和以前一樣熟撚的放松表情，瞬間被收了回去。

“既然伊佐那說不出道謝的話，那就讓我來說吧。”你微笑着，嘴角的痣也随着笑容上揚。

“謝謝你，伊佐那。是你讓我學會了銘記。原本的記憶對我來說就像逝去的河水，不再出現。可是伊佐那，你打破了我的習慣。原本的我隻是認為過去隻是沒有味道的口香糖，但是伊佐那用痛苦教我回憶，無論是痛苦的、還是幸福的。”

“人類的本質是漠不關心，謝謝你介入我的生活，把我的一部分從泥潭裡拉出來，把我的人性好好固定在安全的範圍。”

雖然内容聽起來莫名其妙，但是伊佐那确實在你由于殺人鬼身份而在深淵邊緣遊離時固定了你的一部分人性，使你沒有完全淪為殺戮欲望的機器。

“謝謝你，伊佐那。”

所以想要感謝的心情是認真的。

和伊佐那在河邊的那個吻……你想着，一邊撫上嘴角。

伊佐那，是世界給予你最好的禮物，也是這虛假之中唯一的傑作。

“說實話，沒有你肯定會寂寞的。但是隻要一遍遍在腦内回憶，我就會不停地想起幸福的那一刻。所以我會得到永恒的固定的幸福。”

伊佐那睜大眼睛，喉嚨裡像是卡着什麼東西一樣，說不出話來。

“所以感謝你，我會一直回味這一刻的哦。”

你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嘴角上揚的弧度，甚至連眼角都因為這燦爛的笑容眯起來，眼角和嘴角的痣移動的弧度更加誇張。臉上挂着一種迷醉的潮紅，這抹紅暈從臉頰蔓延到眼角，給蒼白的臉頰染上一層顔色。

伊佐那盯着你的眼睛，裡面閃爍着漂亮的光芒，笹川是一頭無法被管束的野獸，既危險又美麗，這殘酷的事實，伊佐那一向是知道的。

隻是沒有哪一刻，會比現在的她要更加美麗了。

伊佐那嘴唇開合……他微妙地感到某些地方出現了問題。

長篇大論的自我表露和展示，這是你平時絕對不會做出的選擇，讓你認輸或低頭剪指甲就是天方夜譚。

好像有什麼地方崩壞了，就像失敗的齒輪。他有種預感，絕對不能讓你說出後面的話。

“明天見。”你說。

他站起身，向你伸出手，腦内卻突然閃過一陣眩暈，身體搖搖晃晃地倒下了。

血從刀柄上滑落。

他躺在血泊裡望着你，就像望着一隻披着血衣的鶴。

伊佐那死得很容易。沒有你一開始設想的那麼花裡胡哨。沒有被邀請的觀衆，沒有華麗的處刑，沒有漫長的制作過程。

你伸出手，撥開他的劉海，撫弄他濃密的眼睫毛。

伊佐那也隻是普通人，他不會在明天睜開眼睛，向你說一聲早上好了。你看着地上漸漸失去溫度的肉塊，後知後覺這個殘酷的事實。

人，死掉會變成屍體，在火葬場化成灰。

伊佐那是更加特别的存在，倘若他的死亡是輕飄飄的煙，和你一縷關系都沒有。

你選擇拒絕這種結局，于是親自為你們的結局畫上了句号。

但是伊佐那變成母體的營養，或者說，成為被你消化的食物，你就會感到幸福。

像往常一樣，用黑色的塑料袋把東西運回自己的屋子裡。

将可以食用的部位打成碎末做煎餃，然後把其中的眼睛融進琥珀，制作成漂亮的工藝品，作為飾品随身攜帶。剩下的餘料扔進攪拌機像往常一樣處理掉。

你的廚藝不太好，為了壓下肉的鹹噪味，所以放了很多香料來壓制。可惜餃子皮太薄，下水被煮爛，成了一鍋爛乎乎的餃子湯。

即便如此，你還是一口一口全部吃掉了。

每一口吞咽都讓他滑落到胃袋裡，被填滿的觸感讓你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熱騰騰的湯上冒蒸汽，熏花了你的眼睛。水珠從眼眶裡溢出，滴落在碗裡。

你又拿起勺子往嘴裡送了一口。

“鹹的。”

分不清是調料的鹹味還是淚水的鹹味。

好幸福、好痛苦、好幸福、好痛苦。

你抽噎幾聲，氣體從肺部裡被擠壓出來。幸福和痛苦在你的腦内互相攻擊，将你撕裂成兩份。而你坐在餐桌前，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你是伊佐那生命存在的見證者。

他變成了一顆種子。

從沉甸甸的胃袋裡生長發芽，破開你的胸腔。長成一顆樹，長成一株草，然後重新長出一隻伊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