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按了按額頭,有點煩躁。“不,我沒事,别那麼看着我。不,我是指、算了。”
你草草地和她道歉,迅速關上門。關門的最後一秒,你看到那穿白裙子的小姑娘露出松了口氣的安心表情。
屋内,你抓住怪物的頭發,将它的頭按到地上。它似乎反應過來了,但是不知為何縱容了你冒犯的舉動,乖乖趴在地上,用餘光注視你。你承認自己有些害怕了,但接下來你為了克服畏懼做出的努力就是将那座沒有用到的燭台砸在怪物眼前的地闆上。你在威脅它離你遠點——你很确定。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你感覺到它在你身下的身體毫無脈搏,更别提血液流淌帶來的溫度。“再來打擾我,我會想辦法把你殺掉。”你警告道。但這不足以打消你的恐慌。
“……”它誇張地露出一個笑容,仿佛要回應你一般。“你知道的,不是嗎?”
“你是幻覺,對吧?”你被這句問話擊中了,沉默半晌,對它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它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這讓你更不安了。你放開用力束縛怪物的手,捂住自己的臉,隻露出一雙睜大的眼睛。片刻後,你斷斷續續地笑起來。
過了一會,你笑夠了。平靜下來問它:
“好吧,無論你們是什麼,你們是從哪來的?為什麼要纏着我?”
“事實上,并不是我纏着你。”那怪物安安靜靜地回答你。“是你看到了我們,于連。”
你呼吸一滞,想起這怪物說起的話……
“哈哈。”你幹笑。“該死,是奧爾菲斯那家夥的藥水。”
奧爾菲斯這家夥這麼神奇何必屈尊在這座莊園裡禍害你?!
安靜了一會,怪物問你:“于連,我可以起來了嗎?”
這一番交流讓你完全沒辦法把它繼續當做糾纏你的幻覺去對待。
你從他身上移開。“……對不起,事到如今還讓你躺在地上。”
它不怎麼在意,從地上站起來。
對你來說還算舒适的房間對它而言就有些逼仄了。當它站起來的時候,距離天花闆隻有不到半個書櫃的空間。
“……我很抱歉之前那麼對你。”你不敢看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不停道歉。
它的笑容消失了一瞬,然後又浮現了。這次消失後浮現的笑容更加懷念,更加溫柔。
“你不需要為此道歉,如果你想,你甚至可以殺了我。”
你更加手足無措了。
“不對,等等——我們見過嗎?”再想到自己在奧爾菲斯的實驗下不知清洗過多少次記憶,你真的有些不确定了。“我之前對你做過什麼嗎?我幫過你什麼嗎?”
“……差點殺了我呢,于連。”
談及這件事,它眯起眼睛,用一種病态的、溺愛的目光看你。
它看起來像是陷入了回憶。
“他要我殺了你,我就照做。”說這話時,它的語氣十分和緩,并且自始至終都看着你,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回憶起當時的感覺。
你的表情變化了一陣。“等一等,所以你這家夥一開始是來殺我的?”
還有“他”是誰?
你的問題有好多好多,等待知道答案的人來解答。
但明顯知道什麼的怪物卻漠然避開了這個話題。
“這不重要。于連,你隻要知道,我現在是‘愛’着你的,這就夠了。”
“……等等,什麼?等一等!”
這就是這家夥對你的态度那麼奇怪的理由嗎?
這種連人都不是的東西真的有人類的感情嗎!
你火速找了一個借口:“我們甚至連名字都沒交換過,是不是有點……”
“……”
它的表情第一次冷漠下去,讓你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愚人金’。”他回答。“别把我和别的人搞混,也别用别人的名字稱呼我。”
你無可奈何。“我怎麼可能……”
“于連。”他笑着警告你。
“……我明白了,不會那麼做的。”看在你知道它可以用多少種方式幹掉你的份上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回答的。
愚人金看上去真的非常滿意你的答案。
“好孩子。”他似乎想摸摸你的頭發。
你躲開了。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比起接受這個怪物無意義的撒嬌,你更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
“那麼愚人金先生,現在能告訴我,我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你拒絕他的親近,導緻他現在看起來不太高興。
“為什麼想知道這個?”
“……拜托你稍微換位思考一下,一個正常人類,忽然被一個非人的東西表白都會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的。”你吐出一口氣回答。
你的理由天衣無縫,換成以往,絕對能把對面的人糊弄過去了。
可這次是例外。
愚人金似乎非常了解你的這些小把戲。
“于連,不要用假話搪塞我。”
你先是震驚,随後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啊,也對,既然你認識我,一定知道我是哪樣的貨色。”你露出微笑,半是認真半是自嘲地回答。“愚人金先生,看來我不得不說實話了?”
沒等他回答,也不想等他回答,你走到他面前,拽着他脖子上的領巾将他的頭帶到你面前。
你與他對視,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平靜的情感。
“當然是因為,我快崩潰了。”你用着極為平靜的語氣說着這句話。“所以,當有人在我眼前送上一個一個讓我釋放壓力、找到樂子的機會,我幹嘛要放過呢?”
和他的平靜形成對比的,是你眼底此刻毫不遮掩的瘋狂。
“本來完成那個破實驗就夠煩了,現在還有你這個東西提醒我這地方藏了一堆盯着我的怪物。”你的笑容格外陰冷,大概是藥效延遲起作用了吧,你現在有種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好啊,那就繼續喜歡吧。告訴我你有多喜歡我,然後,讓我好好嘲笑你有多沒眼光吧,怪物。”
這話惡毒而無禮,甚至連你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樣瘋狂的一面。
但是他既不生氣也不難過,就好像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千千萬萬遍,以至于他對這些事早已習以為常。
愚人金用仿佛目睹打鬧的孩子胡亂發脾氣一樣的眼神看着你,等你說完,他張開手臂,用他那帶着血氣的冰冷懷抱穩穩地抱住了你。
“以前的事,沒什麼好說的。”然後他回答你。“在‘我’需要的時候,你總是不拒絕‘我’的索取的那個人。因為習慣你的存在了,所以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身邊。”
“你在說什麼胡話。你這種東西懂什麼是喜歡嗎?”
雖然這麼說着,但你卻不由自主将整個人埋在這個懷抱裡。
明明既不溫暖,也不柔軟,卻讓你有種安心的感覺。你覺得絕對是自己太久沒跟正常人交流過才導緻出現這樣的情況。
“——還有一直。”
你慢吞吞地,像雛鳥舒展羽翼一樣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背。
“明明都不知道是第幾次見面了,分開那麼多次,還用‘一直’這話術來騙我聽你的話。”你聲音悶悶的,像是報複一樣,更用力地抱緊他。“騙子。”
“原諒我吧。”他仍像是沒有生命的碎石堆一般,既不反抗也不掙紮,隻是用這樣一句話回答你:“因為是‘愚人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