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南通門的時候,谌昔這才松了一口氣,表情緩和了一些,回頭對他說:“太傅公子,不要取笑我了。你且說說這次是個什麼大麻煩。”
“來人說是天上玉蟾宮的嫦娥派遣下凡間的仙女,為你送來這稀世珍寶——情深意濃的杏花箋。求你這名滿天下的谌郎,去她那瓊樓玉宇上把盞言歡,共度良宵。”
“……”,谌昔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甘仲,你說說人話。”
甘仲一副吃癟的表情,對谌昔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将手中杏花箋打開,說:“你自己看嘛!”
谌昔展開信來,見是一首小詩,詩雲:久聞谌郎聲名盛,特此來傳杏花箋。瑤台玉宇雲深處,天上人間終相見。
讀罷,谌昔忍不住苦笑着搖了搖頭,心想:什麼撇腳的詩句啊。
“你知道她是誰嗎?”甘仲轉着圓溜溜的眼珠子。
谌昔不耐煩地說:“你别賣關子了。”
“她是五公主!是那個在大殷為所欲為、無惡不作、臭名昭著的惡婆娘,是那個心狠手辣、兇神惡煞的母夜叉……”
甘仲一邊說,一邊張牙舞爪起來,唯恐模仿得不到位似的:“她五歲的時候就搶了我的撥浪鼓,十歲踩死我的錦毛鼠,去年她看上了我的粉青釉菊花紋瓶,我不給她,她還派人來把它砸爛了。此等女惡魔,被她看上能是什麼好事呢!”
谌昔聞言沉默了半晌,随後說道:“她的事我也有所耳聞。這五公主素來最得陛下寵愛,自視甚高、任性跋扈,恐怕隻将我視作玩物來戲耍,我必定不能如她所願了。”
“我就知道,”甘仲笑了,“若是遇到其他人,那五公主隻當是軟殼蟹臭屁蟲了,可她遇上阿若你,怕也是要吃苦頭的。不過你也小心些,這毒婦實在可惡。”
“我雖不怕她,可父親領兵在外,保家衛國,不敢出了任何差錯驚擾他,我也告病回家幾日,不再來翰林院當值便是。等過了幾日,她慢慢忘卻了我,便尋得新的玩樂了。”
“也是,不知道谌伯伯什麼時候回來呢?他走時還答應給我帶邊疆的特産呢,聽說那裡的甜瓜有這麼大,甜得牙疼。”甘仲說着伸出雙手來比劃,“那裡還有這麼大的獐子,眼睛圓溜,我讓谌伯伯給我抓一隻回來當寵物呢。”
“又是在哪看的什麼混賬書上寫的?”谌昔沒好氣地看着他。
“是《博物志》上寫的。”甘仲搖頭晃腦起來,“我最愛看這些閑書了,不像你阿若,你飽讀詩書,精通經學,是因為才學被陛下欽點進的這翰林院。而我嘛,自小不務正業,鬥雞玩雀一樣不落。我爹嫌我不中用,怕我難成大器,正好翰林院的掌院是他的學生,通過這個關系把我塞進來的。還好你也在這破院裡,我有個玩伴,不然我是打死不肯來的。”
“你呀……”谌昔笑着用食指輕摁了一下甘仲的腦門,“太傅大人用心良苦,你可千萬不能辜負他。到了這裡就該用心學習才是。”
“是是是,我到了翰林院可努力了。今天我就背了不少詩呢!我來背給你聽!”
“今天學的《志海論》可會背了?”
“《志海論》什麼長篇大論呀,枯燥乏味唠唠叨叨的,我不愛背。”甘仲轉溜着狐狸一樣的眼睛看谌昔,笑着說,“阿若,我尋得了極好的詩要背給你聽聽!”
“什麼極好的詩?”
谌昔看見甘仲狡猾的神色,心中已覺得不好,卻依舊問下去。
“那便是——《聞谌郎美名遙寄杏花箋》,作者:女魔頭五公主!”
甘仲哈哈大笑,撒腿就跑,邊跑邊将詩句念了出來,“久聞——谌郎——聲名盛,特此——來傳——杏花箋。”
“甘仲——你——”谌昔又羞又惱,白玉一般的臉都漲紅了,在後邊追着:
“你、你快給我住嘴——不能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