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阿若的孩子,那也沒我們什麼事了,趕緊收拾收拾,回邊關吧!說實話,我還挺想念青山郡的黃牛肉和關漠的肉夾馍的,京師雖好,卻也不是屬于我們的地方!”
甘仲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如數家珍:“關漠郡的肉夾馍是那個香啊!還有連環郡的脆皮餅,邶山郡的羊肉串……”
杜知微笑着說:“甘兄你可别說了,聽得知微都要餓了,可惜我們戍守的大本營在饒中,這關漠的肉夾馍,連環的脆皮餅,邶山的羊肉串,是都吃不了了!”
“嘿嘿,知微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回饒中,會經過青山郡,路上可以去吃青山郡的黃牛肉和豆米粥!”
甘仲笑吟吟地說:“小武,這次你可不能嫌我貪吃,我們都陪你在這待幾天了,這次你得出錢啊!”
然而武拾道卻沒聽到甘仲這番話,隻顧托着腮倚在窗台邊,看着雜亂的藤蔓愣神。
“小武,你想什麼呢?”甘仲連忙問,“自你從那妖女的瑤玉宮裡回來,一直魂不守舍的。”
武拾道回過頭來,苦瓜着一張臉,說:“甘二哥,杜三哥,你們說,我哥哥……”
“怎麼了?”
武拾道欲言又止,臉上有些難堪,過了一會,他終于還是不甘心,問道:“我哥哥,他跟那妖女,是個什麼關系?”
甘仲說:“不就是定過親,但是沒成親的關系嗎?”
“那麼說,”武拾道又問,“哥哥,他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妖女?”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甘仲搖晃着腦袋,悠悠地說,“一開始也不喜歡,隻是那女魔頭老是找他麻煩,後來也奇怪,他們定親之後,從邊關回來,突然就親密無間了。我還一度以為阿若是中了邪。”
武拾道說道:“我就說,哥哥不至于這麼糊塗的!他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作惡多端、兇狠殘暴的妖物!哥哥的眼光不會這麼差的。”
“不是,你就因為這事情魂不守舍呀?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呀,你真是!”甘仲雲淡風輕地說。
“可是,哥哥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事。”武拾道皺起峰眉,有些委屈的樣子,“雖說我自小跟了哥哥,但是自從哥哥把我送到邊關去,我見他的日子屈指可數。我竟然不知道他和那妖女,有這樣深的關系,而且,那妖女……”
“她幹嘛?”甘仲掏出一塊烏梅幹來,扔到嘴裡。
“她似乎,還挂念着哥哥……”
“我呸——”甘仲驚得把嘴裡的烏梅吐出來,罵罵咧咧:“不是,那女魔頭對阿若幹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她還有臉記挂他?她是不是病糊塗了?”
武拾道沒有說話,他想起昨夜“清流派”來訪,甘盤帶來了谌昔寫的血書,上面隻有十二個字:衣身之偏,握兵之要,夫子勉之。
甘盤的話句句在理,不除順甯,朝廷難安,天下難平。
可是除掉順甯,卻又違背了哥哥留給自己的那句話:勿問朝政,勿殺順甯。
哥哥跟那個妖女,到底是什麼樣的關系?到底是怎麼的深情厚誼,才能讓他在瀕死之際,咬破手指,用左手寫下那四個字?
武拾道實在想不明白。
這時在一旁沉默良久的杜知微,忽然開口了,他說:“在我看來,那個順甯公主,不過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她哪裡可憐了?”甘仲不服氣地叉起腰來,“她豢養男寵,拉攏太師,謀權奪位的時候,可嚣張得很!”
“可她從前,也不是這樣的……”
杜知微歎了一口氣,思緒突然被拉到了許多年前,他初次見到順甯公主的時候。
當時,這個臭名遠揚的“女魔頭”,和所有十三歲小女孩一樣,調皮任性,她在大相國寺裡對着谌昔做鬼臉,坐在小太監肩頭上吃糖葫蘆,甚至可以在人聲鼎沸的街上直接跳上谌昔的背,喊他“好驸馬”。
這樣的女子,太不矜持懂事了,和那些名門閨秀、小家碧玉大相徑庭。按理來說是不招人喜歡的,但是杜知微卻隐隐約約的發覺,他家公子,并不算讨厭這個未婚妻。
因為定親之後,谌昔除了每日去翰林院畫畫寫字,還會去瑤玉宮中,給他的未婚妻畫花钿。
一個小小的花钿,一畫就是一個時辰。
害得杜知微每日都要早起一個時辰,去敲公子的門:“公子起床了,要去給五公主畫花钿!”
遇到谌昔賴床不願意起的時候,杜知微便要敲鑼打鼓地叫醒他。
但是一般不用這般大費周章,隻要一提“五公主”三個字,谌昔便會雷劈般猛然驚醒,手忙腳亂地穿衣洗漱。
這三個字,就像唐三藏念給孫悟空的緊箍咒,杜知微也不知道公子是中了哪門子邪,才會聞“五公主”三個字而喪膽。
杜知微再次見到五公主的時候,是去邊關的那一天。他跟随着公子,到宮門接她。
殷王下令,讓将軍沮長離親自押送糧草,護送五公主和準驸馬前往邊關犒勞戰士。另外,這個親舅舅此行也是為了見自己的親家谌豫,将定親這一喜事告知他。
天剛露出魚肚白,五公主和瑤玉宮裡的念玉、福清、壽清等宮人都在北通門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