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怎麼稱得上‘燕國第一佞臣’呢？”

“……好了，不許再說了。”

馬車向前駛去，說話聲伴着車輪滾動的聲音逐漸飄遠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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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的梵山，桃花争相開放，花團錦簇，姹紫嫣紅。

通往大相國寺的山道兩邊，落英缤紛，鳥語花香。燕國的使臣墨先生拄着拐杖，緩緩走在山道上，他身旁的紅衣女子，從路邊撿了一支掉落的花枝，悠閑地揮舞着。

“小淩，山道上的桃花，開得好不好看？”墨先生一邊走，一邊微微喘息着問。

小淩搖着手上的花枝，有意逗他，說道：“不好看，一朵花都沒開！”

“你又騙我！我雖然眼瞎，耳朵可靈敏着呢。這風吹花落的聲音，和風吹落葉的聲音，很是不同，就像雪落下來一般。”

小淩笑了：“真是好耳朵，這都聽出來了！不過，你怎麼知道是桃花，不是别的花？你這耳朵，靈敏到能辨别花的種類？”

“我倒是沒有這般通天的本事……”他微笑着搖搖頭。

小淩想了一會，恍然大悟一般：“怪不得你今天沒向我問路，你是不是來過這裡呀？”

“來過，不過是十年前了……”他扶着腰停了下來，氣喘籲籲，說道，“這山道比十年前平坦多了，隻是我歲數大了，身體大不如前了！”

小淩笑着給他拍拍背，扶着他說：“一把年紀不要逞能了，要不我雇頂轎子，将你擡上山頂好了！”

“那不行，這拜佛，得有虔誠之心，要一步一步，走上山頂，每一步都不能落下，不然到了寺廟裡，給佛祖許願，那就不靈了。”

“你還挺有講究的嘛，看不出來你還信奉神佛呢。”

正在這時，身後人群起了一陣騷動，兩個護衛騎着駿馬，從人群中破開一條大道來，駿馬後是八人擡的一頂大轎子，光從外面看，那轎子堆金砌玉，光彩無比。轎子兩邊還跟着幾個帶劍的侍衛，将那頂轎子保護得密不透風。

“是順甯公主……”

“她又來了？”

“她來了，我們快走吧。”

“下次再來吧！保命要緊啊！”

山道上原本要去上香拜佛的路人，見到這陣仗，避之不及，一個個拖家帶口，扶老攜幼，倉皇地轉身就走。

原本繁華熱鬧的梵山，一下子冷清了起來。

轎子遠去之後，小淩終于忍不住說道：“這順甯公主的惡名，跟大人你這個‘鬼面臣’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墨先生微微笑着，沒有說話。

小淩接着說：“這樣一個惡名遠揚的女魔頭，大人你真能勸服她嗎？您可是在陛下和那對大臣面前立下誓言，以項上人頭作為擔保的。”

“小淩，你放心吧，我這顆腦袋，沒這麼輕易掉下來。”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寺門前，墨先生對小淩說：“你帶着刀劍，就不要入寺廟内了，在門口等我便是。”

小淩努努嘴，不甘心地說：“那順甯公主，帶着一堆持劍的侍衛，不是照樣大搖大擺地進了山門？”

“她在殷國，是權傾朝野的公主，自然不一樣。”墨先生說，“我們到了這，自然要守寺廟裡的規矩。這大相國寺，可不允許帶着刀劍入門。”

小淩啐了一口，朝寺廟裡罵道：“這個女魔頭，求神拜佛也這般傲慢無禮，還想神佛庇護呢，簡直是白日做夢！”

随即她又為難地說：“我來是要保護你的，不跟随你進去，總是不放心，算了，我還是把劍扔了，跟你一起進去吧！”

墨先生搖搖頭：“小淩，你性格魯莽，脾氣火爆，我不讓你進去，是怕你壞了我的事。更何況，就算你帶着刀劍跟我一起進去，也敵不過順甯公主那一堆護衛。”

“可是——”小淩停頓了一下，使勁搖頭，“說了要保護你，必須得寸步不離。萬一你有了什麼三長兩短的，我也沒辦法向陛下交代。”

墨先生便說：“那好吧，但是從跨進寺門之後，你就不能再說話了。也不能輕易動手，要動手時，聽我咳嗽一聲。”

“好，沒問題！”小淩連忙答應，将劍藏到寺門前的桃花樹下，攙着墨先生就往寺廟走去。

大相國寺的鐘聲敲了三遍，走過花門，繞過放生池，再從碑林穿過去，便是重檐歇山的大雄寶殿。

墨先生拄着拐杖走着，每一步都極其沉穩厚重，但卻并不遲疑。很明顯他對這裡的環境非常熟悉，雖然看不見事物，卻不需要任何人引路。

大雄寶殿上傳來僧人的祝禱，袅袅梵音萦繞在寶殿内外。

墨先生極其虔誠地跪在寶殿内，在梵音之中冥神祝禱。漸漸的，祝禱聲小了，像雨水一般停了下來。

他聽見細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伴随着裙擺的沙沙聲，像風吹落花瓣的聲音。

那聲音走近了，最後停在了他身邊。

他微微擡起頭，下意識地用不存在的眼睛看，自然是什麼都沒看到。

過了半晌，一聲冷笑在殿内響起：

“燕國大名鼎鼎的第一佞臣，來見本宮，怎麼敢隻帶一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