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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從雲不說話，快速地将錢夾從地上拾起來。

“如果你有一天發現，老師不是我殺的呢？”羅夏靜默地看着季從雲低落下去的槍口，緩緩地開口道。

季從雲兩步上前，揪住羅夏的衣領将他摁在沙發上，槍用力怼在羅夏的脖頸上。季從雲牙關緊咬，太陽穴跳動的青筋清晰可見。“你他媽的，不是你是誰！”

比季從雲高半個頭的羅夏被按在沙發上沒有任何反抗之意，他那天生帶着深邃溫柔的眼睛注視着季從雲，無可奈何而又義無反顧地令人悲傷。

看的清季從雲鬓角漂亮的弧度叢生了幾根銀發——這張羅夏認識了十餘年的面孔，不知何時竟陌生了許多。

想到往事，縱有千言萬語羅夏也不能多解釋一句。

僵持了一刻，季從雲舉着槍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

“無所謂，我其實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季從雲松開手，站起來背過身去。他那好看的眉目神色複雜，深吸了一口氣猝然道：“趁我還沒改變主意趕緊離開這兒，顧朋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羅夏充耳不聞，慢條斯理地坐起來，整了整襯衫的衣領。他剛叼着煙點着，季從雲的手就赫然出現在羅夏眼前。

季從雲用手指捏滅了燃着的煙，然後生生地從羅夏手中拽了出來。

像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季從雲擦了擦手，看向羅夏的眼神變得十分陰沉：“快點，我今天就當沒見過你。”

羅夏以震驚的目光看着季從雲。方才他笑的有多癫狂，此刻就有多平靜，季從雲用冷靜的可怕的聲音說：

“他們不知道你已經發現了，要是我突然改變主意，把你交到顧朋手裡——他是什麼貨色你最清楚，他要是知道你竟敢一個人過來，我可保證不了你能完整的離開。”

羅夏又點了一根煙，倒着插進煙灰缸裡。

看着缭繞升起的煙霧羅夏緩緩開口：“你清楚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雖沒有提陳光的事，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兩個聰明人懷着各自的痛苦相視着，相識多年的默契，甚至隻需交換一個眼神。

“我很清楚。我是有我的苦衷，但不需要告訴你！”季從雲語氣決然地扭過去，忽然又轉過身擡手指着羅夏：

“倒是你——你知道你查的是什麼但是，這些年的情況你了解嗎？你知道水有多深，魚有多大嗎？”

羅夏沉默着。倒插在煙灰缸裡的香煙已經快要燃盡，一陣風吹過宛如香灰四散。

“你有這個必要嗎？……我奉勸你，不要往火坑裡跳。”

羅夏蓦地站起來，聲音陡然大了幾分：“你也知道自己在往火坑裡跳？”

檔案室外的走廊裡開始有腳步聲響起，江城療養院的清潔工已經陸陸續續來上班了。

“你小點聲！”季從雲捂住羅夏的嘴，低聲吼道：“我早就已經在火坑裡了！”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季從雲拉開堆滿資料的書架，打開藏在後面的暗門，用力推搡着羅夏向前走。“他們已經來了，你從這扇門後走，走消防通道下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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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從雲說的很準，羅夏聽到他幾乎剛把書架歸位，檔案室的門就被吱呀一聲打開了。羅夏沒有直接下樓，而是屏住呼吸，貼近了暗門。

“呀，什麼事勞駕顧老師親自來？”

是顧振東，羅夏心中咯噔一下，暗暗的吃了一驚。

“昨晚的賬呢？”聽得出來，顧振東聲音沉悶，好像不太愉快。

“都在這了，您請過目吧。”季從雲聽上去帶着波瀾不驚的微笑，沒有一絲慌張的色彩。

昨晚的賬——昨晚和季從雲“交易”的就是自己，看來他早有準備。羅夏心中感到佩服，季從雲不僅智商一如十年前隻增不減，如今的心理素質也恐怖如斯。

“一筆普通的，沒什麼特殊之處，叫小顧總來就行。”

“小陳呢？這些賬目不是一般都是他來做麼。你不在實驗室待着，一大早到這來？”顧振東翻了翻賬目，瞟了一眼茶幾上的煙灰缸。“什麼時候抽煙了。”

“也就最近。”季從雲說，“我是過來拿資料的。您也知道……實驗在最後的準備階段了，壓力特别大。”

“陳光那家夥最近夜夜笙歌，估計現在這個點兒，還不知道在哪摟着妞睡大覺呢。”

陳光？聽了季從雲這話，羅夏心中頓生疑窦。難道昨晚自己追丢的那個人後來沒和季從雲聯系上？聯想到長江公館，他心中一沉，直覺不妙。

羅夏沒再聽下去，悄聲移動到黑暗走廊的另一端，從消防通道走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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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的電話打不通，羅夏隻好先行回家。方才從二十多層的檔案室一路走樓梯下來，腿竟然有點酸軟。羅夏攔了輛車，落座的時候不斷捶着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