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醫生,你還會來看希澈嗎?他們都很忙,都不肯聽我說話。”
坐在病床上的小女孩拽着葉淨月的手不肯放開,無神的眼睛此刻巴巴地望着他的臉。
葉淨月看着女孩手腕上粉色的腕帶,從襯衣口袋裡掏出幾顆糖,輕輕掰開她的手塞進掌心裡。
名叫希澈的小女孩攥着透明包裝紙的精緻糖果,渙散的眼神聚焦了些,臉上隐隐有了點笑意。
“會的,肯定來看希澈。下次一定記得給你帶畫本,你聽護士的話乖乖吃藥。”葉淨月蹲下身,視線和希澈保持水平,注釋她的眼睛說。
羅夏止住了腳步,沉默地看着葉淨月蹲在病床前的背影。即使穿着寬大的白大褂,從身後看去葉淨月的背依舊單薄得有點過分。
“想不到你還挺有耐心。”羅夏笑笑,故作漫不經心地說。
葉淨月從病房出來,一路上頻頻歎氣:“這麼小的年紀。”
“你能不能也關心下自己,順便也讓我少操點心。”看着葉淨月蒼白的側臉,羅夏捏了捏他瘦削的肩,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那天醫生讓你去抽血檢查,查了麼?怎麼跑市局去了?”
那天小吳是沒看住,沒過一會就出現在市局給羅夏添亂。
“查了。”葉淨月滿不在乎地說,“傷都好了,還提它幹嘛。”
羅夏剛想繼續問,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屏幕,羅夏指了指走廊那邊,“鐘一飒就在那邊活動室,你先去看看她吧。”
羅夏到窗邊接電話去了。葉淨月狐疑地瞅了他一眼,還是向走廊盡頭的活動室走去了。
少女的短發似乎比上回見時長長了一點兒,快要挨着脖子了。她倚着活動室封死的窗,正在安靜地畫着畫。
清晨的陽光透過鐵欄杆,沐浴着她白皙俊秀的側臉和纖細的脖頸,有如一件精緻的瓷器。
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葉淨月走近她,伫立在她身後。他在端詳她畫畫的樣子。
身着條紋病服的少女微微側過臉,下垂的雙目自帶哀傷,光是看上去便令人心疼。她的情緒随着畫筆沙沙的摩挲聲氤氲開來,仿佛正經曆着她的低落的是旁人。
“畫的真好,栩栩如生。”
身後的葉淨月突然開口說話。不知怎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暗啞。
鐘一飒扭過頭,那雙憂郁的眼眸煙波流轉。清冷哀婉的目光越過畫架,落在葉淨月臉上。
地上的顔料罐裡還堆積着觸目驚心的暗紅,畫筆滾落在地上拖出細長的一條線,仿佛血迹風幹成黑色。
畫布上面無表情的女子靠在牆上,眼睛被紅色的紗布緊緊裹着。紗布仿佛被血浸泡過一般,暗紅的液體滴滴答答地順着女子的臉龐向下淌。
具有強烈視覺沖擊力的色塊映入眼簾,撞擊着葉淨月的神經。
葉淨月愣了神,并沒有第一時間進行任何繪畫心理分析,而隻感歎鐘一飒真是個美到骨子的人。葉淨月甚至想,哪怕她隻堆積了一堆色塊,大概也會有這樣的效果。
“阿淨,聽說你……受傷了?”
面貌俊秀的少女轉身站起來,盯着葉淨月,一面在衣服上擦着手朝他靠近。那張臉白皙的仿佛從未見過陽光,她生着男子一般英俊挺拔的五官,聲音卻柔軟又清甜。
從再看到葉淨月起,鐘一飒的視線一刻也未曾離開他。
“沒事,早就好了。”葉淨月擡起胳膊展示了一下,淡淡微笑着,注視着鐘一飒那張看似冷淡的臉。
“真好,你已經是醫生啦。”
看着葉淨月的白大褂,神色冷峻的少女在那一刻笑了。她的眼睛笑起來盡管也微微下垂,但看上去溫和了許多。陽光點綴下的少女眉目精緻如畫。
葉淨月努力扯出笑意:“你呢?在這裡待的怎麼樣?”
“挺好的,我……沒事了就來畫畫,很開心。”鐘一飒的聲音很小,說話還是和從前一樣像個小孩。
“有空了也教教我,我也喜歡畫畫兒。”葉淨月端詳着畫中蒙着眼的女子,“她眼睛怎麼了?”
半年前送鐘一飒入院的時候,葉淨月就知道她自幼學畫,并且有極高的天分。看着那張畫葉淨月在心裡歎了口氣,搞藝術的大多容易抑郁。
羅夏站在活動室外看了他們半天,直到被葉淨月發現才進來。
見羅夏醫生眉間凝結着複雜的神情,葉淨月走到他身旁:“怎麼了?”
“我問你,那天你和施遠山說什麼了?”羅夏低聲說。
聽到施遠山的名字葉淨月一怔,眼前浮現出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的臉。葉淨月轉身回到鐘一飒身邊。對她說:
“你先在這裡好好的,回頭我再來看你——到時候教我畫畫。”
鐘一飒抿着向下的嘴角笑了,點點頭,“嗯。”
羅夏走的很快,葉淨月跑了兩步才跟上他。“施遠山?他怎麼了?”
羅夏猝然道:“施燃的母親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