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淨,你聽我說,一分鐘以後它,開始錄像。接下來,請你務必全記牢。面包車,是紙翼,我是殺陳光的……紙翼小姐,我對你開槍,你趁不注意,打死我……然後把這個,交給警察。”
地庫裡起了風,葉淨月模糊的耳畔隐隐響起外面驟然的漂泊暴雨之聲。他看着鐘一飒彎腰将手機靠着承重柱,少女那英挺俊秀的側臉上義無反顧的神情。
葉淨月失控地朝前靠近了些。
“不,他們不知道是你小飒,我誰都沒告訴過,你快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小飒,總有辦法的……”葉淨月深吸一口氣,顫抖着說。他的眼鏡幾乎滑落到鼻尖,額上挂着綿密的冷汗。
“是不是我今天都必須是我。我我已經……報警了。”少女平靜地微笑着——她默讀着,收到信息的堰江支隊警察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我殺陳光,殺紙翼,承接着AT交易,我殺了無數人……我今年十九歲。我是,紙翼小姐。”俊秀少女那白璧無瑕的臉龐染血,在地庫昏暗的光線下,依舊像玉石一樣光彩奪目。
葉淨月搖頭:“不,你是我朋友鐘一飒。”
紙翼小姐的臉龐淚痕已幹。她依舊是嘴角向下、帶着義無反顧的笑容,血染白裙的少女朝葉淨月努力靠近了兩步,搖搖晃晃舉起了手中的槍。
“生來就在風雨中,我早已看不清我自己。”
這句話說的完整流暢。
不知怎的兩行淚突如其來,又從她冷峻的、面無表情的臉龐上淌下。淚沾着濕潤的睫毛,昏暗的地庫裡美的仿若跌下神壇的神明。紙翼小姐舉着槍,手指熟練地扣在扳機上。
“時間快到了。”
少女話音剛落,葉淨月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滾燙的子彈堪堪擦過他的衣擺,随後穿透少女的胸膛。
少女潔白的胸前綻開火紅的合歡。
俊秀的少女一聲不吭地向後倒去,紙翼小姐甚至連冷峻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白裙少女倒在血泊之中,宛如一朵綻開在烈火裡的白玫瑰。
地庫外隐隐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葉淨月拖着僵硬的雙腳,失控地朝前走了兩步,重心一歪跪倒在紙翼小姐身前,膝上染了正不斷從少女身下淌出的血。
躺在血泊中,紙翼小姐逐漸放大的瞳孔裡,倒影出葉淨月伸出的手。碰到她逐漸麻木的臉,冰涼的如同冷玉——他在擦淨她嘴角的血迹。
少女用最後的力氣微微撇過頭去,仿佛不忍她肮髒的血,污染他白玉般的純淨。
那是生于混沌的下沉世界中,紙翼小姐心裡對這個世界而言唯一的最後的淨土。
或許我甚至不配叫他阿淨。紙翼小姐想。
“記得回家……”
紙翼小姐張了張口。最後的眼淚從紙翼小姐英挺的鼻梁間滑落,仿佛在洗刷她的罪孽。
-
地庫裡,逐步跑近的冷藤放下了槍,愣愣地看着跪在少女身旁的葉淨月。
“小葉!”
羅夏大喊一聲,随後趕來的他在地庫入口處站住了一刻,遠遠地看着拉起警戒線的地庫深處,以最快的速度朝葉淨月奔去,撞開了警戒線。
“冷隊,地庫旁邊的暗道裡還發現了三具屍體,槍殺的。”祁顔小跑着從遠處的樓道過來,喘着氣對冷藤說。
冷藤瞥了一眼物證袋裡支隊警員剛剛從少女手中拾起的槍,問:“是那把槍殺的麼?”
“還不确定,彈殼沒找全,得帶回去做了鑒定才能知道。不過……估計大差不差。”祁顔環顧着黑暗的地庫,看上去這裡也沒有别人。“高法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羅夏扶着身體僵直的葉淨月,将他從血泊中拉起來。葉淨月直起身,脖頸有些僵硬的不受控制,頭猛地朝後一仰,被雨水和冷汗打濕的鬈發粘在一起往後耷拉着。
被突然拉站起來的葉淨月步履不穩,差點要跌倒,羅夏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他,将他扶正了,仔細端詳了一番葉淨月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羅夏臉上的驚慌和擔憂溢于言表:“小葉,你還好吧?!”
葉淨月擡手捂住胸口,下一秒突然毫無意識地從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殷紅的血染了他濕透的白襯衣胸口,氤氲開來也如同一朵盛放的合歡。葉淨月眼前模糊了一陣,意識頓時消失,手垂了下去。
“小葉你怎麼了!小葉!”
羅夏驚慌地架着葉淨月的肩膀,一把抱住他。葉淨月伏在羅夏肩上,已經失去了意識。
羅夏抱緊了他,手有些發抖地抹了一把葉淨月的口鼻,看着手上的鮮血羅夏擡起頭,咬咬牙拖着他朝冷藤靠近了去。
高亞甯的車也來了,濕漉漉地拖着兩道痕迹在他們身旁緩緩停下。
她從車上下來,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抱着葉淨月的羅夏身旁,看着二人身上的血迹,高亞甯伸手摸了摸葉淨月的滾燙的額頭。
“有點低燒,你先趕緊送他去醫院。”高亞甯的眉毛擰了起來,嚴肅地對羅夏命令道。
……
遠遠望着羅夏背着葉淨月的身影消失在地庫的電梯口,冷藤又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泊。
少女的屍體已經被擡上了高亞甯的車。後箱車門未關,擔架上靜靜地蓋着一層白布。
高亞甯掀開擔架上的白布,看了一眼少女已經毫無生氣的臉。問:“冷隊,這是那天在審訊室外的那個女孩兒?”
冷藤點點頭。“鐘一飒應該就是和顧振東聯系的下家,紙翼。”
在祁顔的指揮下,支隊的警員擡着從樓梯暗道裡找到的三具屍體朝高亞甯的車疾步走來。
“封鎖消息,先不要讓這件事流出去。”冷藤對剛跑到自己身旁的祁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