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院】
羅夏是被手機突如其來的提示音驚醒的。
他從病床前擡起頭。趴着睡了一夜,他感到脖子有些僵硬。迷迷糊糊地打開手機,看清備忘錄的瞬間清醒了一半。
——今天是高亞甯的生日。
往年羅夏都會幾乎提前一個月就開始苦苦思慮生日該送姐姐的禮物——和她人的性格一樣,高亞甯每年的喜好都翻天覆地的變化。
為此羅夏苦惱不堪,送什麼是個巨大的難題。
最近幾個月發生的事太多,羅夏完全把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高亞甯生日這回事忘在了腦後。
他看了一眼還沒醒來的葉淨月,沖到洗手間快速洗了把臉。
羅夏看着鏡子裡自己略顯憔悴的模樣,摸着下巴上幾天沒修整的胡茬,深深歎了口氣。
找了一圈,除了一次性牙刷和洗面奶吹風機之類,沒找到刮胡刀。一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羅夏還是決定先到市局去。
去了再說。羅夏咬咬牙走到門口,下意識又回頭,望了一眼病床。
此刻正準備進來換藥的護士推着車走進了病房。
羅夏腳步頓時停住,“那個……我弟弟,他情況怎麼樣?”
羅夏看着護士給葉淨月量了體溫,又挂上新的輸液袋,問:“他大概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燒退了些,應該最遲今天晚上。”
聽到護士說高燒退了,羅夏放心了些,交代兩句轉身走出病房。
羅夏剛掀開住院部大樓的門簾,就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五月底的堰江清晨就已經有些悶熱,羅夏被醫院門口地面的白瓷磚反射的陽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堰江的天氣向來是個迷。昨夜還暴雨如注,一大早又豔陽高照。
不過天氣放晴總歸是好事。羅夏走出市醫院的大門,遠遠看到馬路邊的合歡樹蔭下,有不少小販擺攤賣着花。
他想了想,從一衆各色的康乃馨中挑了一束香槟玫瑰。
鐘一飒死了,紙翼的事暫時告一段落。陳光的死終于在羅夏心中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去市局看看冷藤他們怎麼說吧。他想。
想到高亞甯的生日,羅夏看了一眼放在副駕駛的花束,略顯憔悴的臉容有了一絲笑意:姐姐喜歡花,生日禮物大不了暫時先欠着,等忙完這一陣……
玻璃紙包的香槟玫瑰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如同鑽石一樣閃耀着,貴氣華美,絲毫不庸俗。
正趕上早高峰,紅綠燈路口堵的水洩不通。
羅夏望着前面動也不動的車,煩躁地看了一眼表,搖下車窗剛想抽煙,摸着煙盒的手卻突然頓住。
猶豫片刻,煙盒被他丢進了垃圾桶。
“查酒駕!”
身着制服的交警突然敲了敲羅夏敞開的車窗邊緣,在鳴笛不斷的嘈雜馬路上盡量大聲:“駕駛證出示一下!”
羅夏擡起頭,驚愕地看了一眼交警,随即拉開儲物櫃快速翻找着。
找了一圈卻哪兒都沒發現。奇怪,羅夏在心裡直犯嘀咕:他的駕照從來都放在車裡,幾乎沒帶出去過。
“能用電子駕照嗎?”
見暫時是找不着,羅夏打開手機一面問。
吹過酒駕的槍顯示沒有問題,交警說:“可以。”
“好了,上次闖紅燈的罰款記着去交一下啊。”交警檢查了羅夏的電子駕照,将手機交還給他。
“闖紅燈??”
交警已經走遠了,羅夏還目瞪口呆地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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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公安局,隊長辦公室裡,冷藤正盯着空白的電腦界面,那裡隻有一頁簡單的表格。
再往下細翻,果然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的身份全部是假的?難怪我在公安部聯網完全查不到她從前的資料。”冷藤眉頭擰成麻繩。
他倏地從桌前站起來,攢眉焦躁地走來走去。
羅夏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冷藤這才注意到從一進門起羅夏的臉色就十分難看,問道:“小葉怎麼樣?今天能來局裡麼?還有些問題得問他。”
“小葉病了。昨天淋雨發高燒了,醫生說是肺炎。現在還在醫院裡,專案組的事先給他請幾天假吧。”
盡管羅夏想到剛才駕照的事,恨不得立刻小葉病愈——然後狠狠揍他一頓。但羅夏還是這麼對冷藤說道,語氣極差。
“哦?淋點雨就發燒了啊,”冷藤有些意外道,“現在的年輕人,這身體素質堪憂啊。”
此時高亞甯端着資料夾推門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放在辦公桌上的花,眼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來——她本以為最近這陣子,羅夏會完全把她生日的事兒忘了。
“你昨天當着孩子的面開槍把人打死,吓也吓出病來。”高亞甯白了一眼冷藤,走到辦公桌前捧起了花束,陶醉地一聞。
“心理素質也堪憂。”冷藤啧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