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外的蘆葦地裡,顧振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沒兩步,忽然站住了腳步。
他回過頭,眯起狹長的眼睛,望着蘆葦蕩中隐約看見的亮着燈的工廠。
夏夜的蟲鳴萦繞在耳邊,一片靜谧祥和。隻停下來了一會兒,四面八方傳來的踩着蘆葦杆的腳步聲就和蟬聲纏繞在一起,打破了片刻的安甯。
“别跑了,前面沒路了!”
冷藤探身跳下一片覆蓋着灌木和參差不齊的蘆葦的深溝,撥開厚厚的蘆葦杆朝前擠,拼命朝夜色深處張望着大喊。
看着四面八方圍上來、荷槍實彈的警察,顧振東沒有動。
方才的槍已經在跳下陽台時不知丢在何處,顧振東擡頭望着夜空中飄蕩的細雨,緩緩舉起了雙手,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
“顧教授,好久不見。”
冷藤看着被拷上雙手的顧振東,放下了手中的槍。皮笑肉不笑地冷冷道:“當年您人畜無害一清二白的形象倒是一直維持的這麼好,省醫科大甚至連您的是非都沒一句傳聞。”
顧振東雙手背在身後,交叉着摩挲着與夏夜相較略顯冰冷的手铐。他沉默不語。
“冷隊,我們找到關押‘兔子’的倉庫了,楊隊他們正在清點人數。”劉月的聲音從耳麥裡傳來。
“好,我馬上過去——記得我強調過的,除了特警隊和爆破組,你們刑偵所有人暫時都不要先進實驗區!”冷藤看了一眼被帶走的顧振東,和淮口支隊的楊隊長說了句話,轉頭準備返回工廠。
“季從雲和羅夏他們去看了麼?”冷藤按下耳麥,疾步穿行在濕漉漉的蘆葦蕩裡,“再跟所有人強調一遍,專案組的老師到來之前,其他人禁止進入實驗區!”
冷藤想起季從雲先前所說——顧振東極有可能在儀器中裝了爆破裝置。
“季從雲受傷了,我正要聯系AT專案組的羅夏和葉淨月。”對講機那頭的劉月語氣有些踟蹰,“放心吧冷隊,我會跟大家強調的——楊隊那邊怎麼說?”
冷藤登上方才跳下的深溝,踩着滑滑的卵石爬上去,視線終于和工廠在同一水平線上了。冷藤擦了一把汗,從腰間摘下對講機:“顧振東已經被捕。”
——
“你剛才到哪去了?”羅夏打量着渾身幾乎濕透的葉淨月質問道。
季從雲睜開眼,快速把小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葉淨月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正低着頭不斷地踩着腳下的地毯,蹭着靴子上沾的泥巴。
“半小時前在下面工廠裡接了個電話,我姑姑打的。”葉淨月終于走進來,給季從雲倒了杯水遞給他:“裡面太亂了,我手機不小心掉了,剛剛又回去找。”
季從雲睨着他襯衣袖子上沾着的泥水,抿着嘴唇移開眼神,不再做聲。
羅夏接過紙杯遞到季從雲嘴邊,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了?你找小葉幹嘛?”
季從雲正蹙着眉思考該如何開口之際,羅夏放在保安室門口桌子上的對講機忽然響起劉月的聲音:“羅老師!……”
趁着羅夏起身去拿對講機的空檔,季從雲對靠在桌角倚坐着的葉淨月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他壓低了聲音:“小葉,你剛剛見到劉月了麼?就是接應我們的劉副隊長。”
葉淨月愣了一下,随即狐疑地看了一眼季從雲,點了點頭。
“在哪見到的?”
“還能在哪,工廠裡呗。”葉淨月攢眉看着季從雲外套的胸口處被子彈打穿的一個洞:“從雲哥,你這……還好嗎?”
聽着劉月講話的羅夏一直在往低聲說話二人這裡張望。他挂斷了對講機,大聲對保安室角落的兩人說道:“我下去看設備了,小葉你先留在這裡……”
羅夏剛關上門離去,季從雲看着葉淨月臉上複雜的神情道:“你也去吧,我沒事的。”
葉淨月的眼神略過他,點了點頭。
“小葉!”季從雲望着那單薄消瘦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他:“如果見到你哥,替我也道個謝。”
聞言,葉淨月的腳步停滞了一刻,沒有回頭地推開了門,闖進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