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玉連着幾日有意冷落白清,白清倒是沒什麼反應,越來越厚臉皮,林春玉問白清那幾張紙,她表明讀完書前不會真正實施。林春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裝瞎态度,恢複了從前的親近。
林春玉說不上想沒想通、支不支持,如果白清将來真走上異于常人的道路,林春玉不希望白清像自己剛成為寡婦那段時間一樣孤立無援,她另開了張銀行卡,陸陸續續往裡存錢,為白清提供安身立命的保障和退路。
春節前一周,林春玉帶上白清,乘徐雀的車回村裡過年。林春玉坐副駕,白清和徐思雅坐後排。
白清:“後面位置可大了,姐你過來嘛,前頭看路容易暈車。”
林春玉拒絕:“隻有兩條安全帶,總不能倆人綁一塊。”
白清不說話了。
一路行駛了六七小時,到達林春玉老家。林春玉頻頻對徐雀表示感謝,“你年節來我家嗎?我媽做的手工餃特别好吃,她說給我留了一冰箱。”
徐雀假期少,她的交接工作沒做完,商場離不開她。她有點可惜,說大概沒空,回來祭個祖就差不多要回縣城,這麼點時間還帶了手提電腦方便辦公。
林春玉和徐雀聊商場的事,白清聽不懂,她老實地站在姐姐身邊,手裡大包小包,腳邊也大包小包。徐雀開着窗戶聽林春玉講話,外面的風雪飄進車,落在徐雀的頭發上融化,林春玉看見,“不打擾你了,快關窗吧,多冷啊。”
徐雀的車子慢慢起步,後視鏡裡林春玉高舉手擺動:“再見!”
林春玉提前聯系村裡人,幫忙放了個小推車在路口的糧油店,她走過去取,白清站在原地守行李。
直到看不見林春玉的背影,白清才低頭,腳在地上轉圈,将雪踩得亂七八糟,劃出一道道痕迹。她陰沉地嘟囔:“我也冷。”随後打電話給姐姐,一接通就抱怨地喊,聲音比剛剛大得多,也開朗得多:“姐,我好冷啊!”
林春玉那頭有車轱辘的聲音,她在走路,氣息有點亂,“很快到家了,你忍忍。”
白清:“這怎麼忍得住,你再不回來,明年開春,田裡的稻草人肯定多我一個,凍得直挺挺,鳥往我身上站都能讓我抖落出冰碴子來。”
林春玉:“我回來你就不冷了啊?”
白清理直氣壯:“對啊。”語畢,電話裡的聲音和現實裡的聲音重合,她擡頭,看見了姐姐。
不冷了。
兩人将行李堆疊在小車上,一并抓着把手往前推。
林春玉先回自己家,母親系着圍裙走出來,招呼她吃飯。此時不是飯點,她吃得清淨,吃完回房間睡了一覺,白清沒有房間,和她睡一起。
坐車雖然不是體力活,但特别耗人精力,林春玉醒來時發覺天色已暗,都想叫她多睡會,沒人叫醒她。
她睡得頭暈,家裡沒暖氣,林春玉坐起來,上半身露在涼涼的空氣裡,很快清醒。
她下床去客廳,看見白清已經吃完晚飯,端着飯菜要往她房間送,連忙攔住,壓低聲音:“我家不準這樣。”
白清同樣小聲地說:“但是我們家可以。”
林春玉更小聲:“什麼你們家我們家,這裡是我爸我媽家。”
白清:“我指的是我和你的家。”
林春玉:“是呀,難道不是嗎?你以為是什麼。”
兩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林春玉見父親下工回來,立馬停止在他看來不大方的言行,白清将飯菜放回桌上,林春玉快速吃完,桌上靜得可怕,母親抱着哭個不停的小孩出現,才打破這冷凝的氣氛。
林春玉擦擦嘴,問了句:“弟弟還是妹妹?”
沉默的父親開口,臉上有笑:“弟弟。”
林春玉:“挺好的。”說完拽着白清回房,坐在床邊發呆。
又生一個,都多少個了。算了,起碼說明身體健康,别的她想管也管不了。
林春玉:“天黑了,村裡有幾個瘋子,不安全,我們在這過一晚再走。”
她從行李中掏出兩套衣服,和白清分别去洗澡,白清後洗,回來時看見房裡地上多了幾張毯子,林春玉:“妹妹需要人照顧,得跟大人睡,我媽帶最小的,其餘的跟我一起,你睡床。”
白清想說:我也是妹妹。
她有理智,沒趁這時候犯賤,她說:“我看見還有幾個房間。”
林春玉跪在地上整理地鋪,白清加入她。林春玉解釋:“我爸做活和睡覺合并成一間,除了張床,其他地方都是工具,他單獨睡。男孩們一間,還有間是爺爺奶奶的,他倆去世之後,那房間就算空着也不能用。”
這是個教科書式的經典農村家庭,重男輕女,敬畏鬼神。
白清難受得渾身刺撓,“我可以帶小孩,姐你去床上睡。”
林春玉:“不行,你是客人。”
白清:“我是客人?”
林春玉:“我在這個家也是客人。”
白清啞火,林春玉:“你閑不下來就去幫我媽搞臘肉,少在我爸面前晃。”
白清認真地說:“我不會給你惹事。”
林春玉:“你給我惹的事還少嗎?好了,别拉着個驢臉,你上床睡我才不會被他們念叨,你真心對我好就聽我的話。”
白清:“我不是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