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于晉江文學城
入商/文
曾用名《預言家》
“燈火闌珊,我的心借了你的光,是明是暗”——陳粒《小半》
2023.8.24
2022-9-7,04:43PM
緬甸,撣邦。
遠處的村莊的土地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迹,滾滾濃煙正不斷往更遙遠的天穹湧去,穿着碎花裙僞裝成村婦的女人捂着手臂那處正在汩汩淌出鮮血的傷口狼狽地沖向路邊的黑色SUV,跟在她身後的手下一腳踢開車底下躺着的屍體就将他拉上車。
SUV轟然啟動,踩着滿目瘡痍的公路離去。
“這群條子還真是陰魂不散!”女人罵了一句。
手下手指發抖地握着方向盤,似乎還在對剛才發生的一切心有餘悸:“老闆,那現在我們去哪?”
後座發出一陣裂帛聲之後他才得到自己的答案:“暫且先去果敢找玄烨,我不信他連自己老婆都不要了。”
傍晚的公路盡頭,摩托車猶如一頭正在捕獵的雄獅,發動機發出的聲音好似這隻雄獅的低鳴在陰魂不散,它咆哮着從落日歸處駛來随着一陣尖銳的橡膠輪胎摩擦地面的異響過後,它猝然往SUV擠去。
——砰!
SUV輪胎猛然破裂!
手下猛打方向盤,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女人的臉色猝然變得十分難看,SUV晃動不止,最終失去平衡一頭撞向一旁的指示牌。
空氣中滿是難以言喻的血腥與煙熏的混合氣味,但摩托車手對這一切都感到無所謂,一把摘下頭盔。
滿頭柔順的黑發散落下來,就連正好是這個年紀的秀美容顔也暴露無遺。
她把九二式握在手心中把玩,随即一撩鬓發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那輛破爛不堪的SUV走去。
手下在一瞬間死去,唯有女人狼狽地推開早就岌岌可危的車門跌坐在公路上。
“你想要多少錢?開個價,我這裡要多少都有,隻要你放我走。”她渾身發抖地擡起頭,卻對上了一雙帶着揶揄目光的潋滟桃花眼。
摩托手笑着用發燙的槍管挑起她的下巴,雖說笑容實在不像裝出來的,但說出來的話卻足夠冰冷:“大小姐,哦,或者我應該叫你琴穗,拿下你身上這條命可比你能給我的值錢得多。”
琴穗盡管還在極度恐懼的狀态下,還是竭力保持該有的鎮靜,努力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面前的人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和琴穗差不多年紀,但卻比她在許多“媽咪”手底下見過的頭牌還要漂亮。她正穿着黑色背心、迷彩工裝褲,腰間帶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不用想也知道裡面放着的是子彈,裸露出的纖細手臂上有剮蹭出來的傷口,五官精緻出塵,那雙眼睛尤為勾人。隻是這堪稱完美的臉此時正沾着血,讓人忽略了她本身的美貌,更多是流露出來的狠戾與冷漠。
倒是她說的也沒錯,琴穗是目前金三角實力強悍的毒枭之一加陵的獨生女,加陵對她可謂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寵愛得不得了,給到了她繼承人般的培養,不過自從加陵過世以後琴穗并沒有扛起所謂家族的榮耀,找了一個有錢有權的丈夫繼續過衆星捧月的公主生活。
作為老毒枭獨生女,她的身價可謂是多少比特币都買不來的。
女人似乎是感到很遺憾地歎了口氣,随即伸手一把拽起琴穗的衣領将她甩到了車門上,她手勁很大,弄得琴穗吃痛不停掙紮。
混亂中她扯下了女人貼在左側肩胛骨上的藥膏,上面有朵靜靜綻開的山茶花。
刹那間,琴穗的瞳孔放大。
“其實也是蠻遺憾的,不能慢慢讓你體驗一遍你父親對待村民所用的手段,不過能親手解決你,我還是挺榮幸的。”她咔嚓一聲扣動扳機,笑着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琴穗的眉心,“我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總之,我代表中國大陸警察為你送行。”
砰!砰!
第一聲槍響過後女人的手臂在瞬息之間皮開肉綻,血飛濺出幾米準确落在琴穗毫無血色的臉上。而這第二聲槍響則是九二式走火使得琴穗身後的車窗猝然爆裂混合着的巨響。
女人猛然朝着蹭着自己身側開過去的悍馬看去,汽車尾燈就像是黑夜降臨時會出現的鬼魅的赤眸,正在閃着戲谑的目光。
而身後的車燈倏地亮起,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琴穗聽她罵了一句髒話,随即抓着槍扭頭就敏捷地朝着公路另一側跑去。
子彈一槍一槍地在她腳後打空,濺起滿地灰塵。
這條公路建在大壩之上,女人所跑去的那一側可以算作是處斷崖的程度,而底下就是湍急的河水,這個季節正值雨季的尾巴,幾日都在努力下最後幾場瓢潑大雨,因此河水暴漲,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但她卻沒有絲毫猶豫,張開雙臂就直直一躍而下。
這是迄今為止,大小姐第一次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
噗通!
女人在白浪裡消失不見。
琴穗不斷吐息,身子不停顫抖着靠着車門滑坐在布滿沙礫的公路上,身上那條碎花裙早已肮髒不堪。
“你要不要先拿這件衣服遮一下?”男人溫和低沉的聲音在琴穗身旁響起,随即遞過來的還有一件黑色的風衣外套。
她神經質地抓着自己的頭發:“阿烨、阿烨我知道她是誰了。”
玄烨俊眉一挑,将外套披上她的肩頭就笑起來:“誰啊?”
琴穗站起身,崩潰大吼:“你和秦駭創辦的“JDMW”的管理人員之一!她、她是山茶!她是條子安插進來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内鬼!!!”
·
無數道手電筒強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密林裡搖擺不定,被驚動的飛鳥撲打撲打翅膀飛向漆黑的天空,雨淅淅瀝瀝地下着,過來搜救的警察身上的便衣早已濕透,前方還跟着兩個護林員打扮的中年男人,嘴裡叽裡呱啦講着帶着濃重方言的中文。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因此聚集過去:“找到了!找到了!”
“快!快!快!”
幾人合作将人拉上岸,其中一位刑警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脖頸後立即雙手交疊放在女人胸前做心肺複蘇,幾人輪流了幾次後女人終于吐出一口水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也許是過度的疲憊,下一秒就又回歸于黑暗之中。
直升機旋轉螺旋槳的聲音在北桐市上方回蕩着,在市第一人民醫院樓頂的停機坪落地時揚起滿地的灰塵,早就等待好的醫護人員訓練有素地從上面搬下來一個血迹斑斑的擔架。
“傷者肺部積水、右臂中彈,送過來就已經失血休克了。”
“血氧飽和度掉到73%了!”
“來一針腎上腺素!”
“先準備栓塞劑!”
各種嘈雜的聲音在她耳邊回檔不絕,在晃蕩中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疲憊與疼痛席卷了她的身體,片刻後靈魂就像是脫離了身體回到了母親溫暖安全的子宮中。
痛,太痛了。傅斯敏想着。
嘀——尖銳的異響在搶救室内一瞬間炸開,貫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一旁的各種數值猛然變作一條直線,儀器還在報警,不停發出令人心慌恐懼的嘀嘀聲。
心髒驟停!
醫護人員蜂擁而至,除顫儀不停地在傅斯敏胸前擺弄着。
傅斯敏好像漂浮在空中,昔日以來的恐懼、不安、焦躁都離她遠去,取而代之的前所未有的平靜。
都結束了吧。
她定定地凝望着不遠處那兩個虛無的身影,随即一步一步朝着她們走去,并緩緩伸出手妄想夠到這兩個日思夜想的人,周遭嘈雜中并沒有什麼久别重逢的喜悅與激動,隻剩下極緻的沉默。
傅斯敏在心裡瘋狂叫喚着:你們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她張望着,卻始終沒有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
為什麼他沒有來?
為什麼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找過我?
下一秒她就看見那兩個身影笑着對她說:“你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呢,等到一切都好的時候我們再見面吧!”
說着兩人徐徐轉身在光中消失不見,無論傅斯敏如何竭力奔跑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