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沛明如同脫弦的劍一般拔腿飛奔出去,奈何他實在是幹不過這種鄉野老婦,使得對方狠狠地撞開他,就跑向了心心念念的兒子,那王貴清也是和他母親心領神會,遠遠地望見一院子烏泱泱的警察就立馬刹車,扭動着那肥碩的腿将老式摩托車掉頭。
應戈一擺手坐在堂屋裡的衆人烏拉拉全跑了出去,就連她這個對長也從後腰摸出了沒有子彈的九二式——因為市局認定他們此次的行動的危險程度還遠遠沒有到需要配槍的程度,因此即便是帶了配槍也是沒有統一配發的子彈的。
“警察,站住!不然就開槍了!”
傅斯敏默默地就往這群人的後面慢慢靠,眼瞧着那老太婆滴溜溜地轉動着她那綠豆般的眼睛打算開溜,她這次再也站不住了,拔腿就沖上前揪住對方的後衣領。
一般鄉下女人之間打架通常都是我戳你眼睛、我扣你胸的,王母哪裡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傅斯敏的對手,長滿皺紋和老年斑的手在空中無力地抓了幾下就被她拉住手臂狠狠地往後背一扭。
王母哀嚎一聲,滿臉寫滿了痛苦。
傅斯敏面無表情地保持着這個擒拿的姿勢呼地從後腰拿出手铐給人拷在了廚房鐵質的防盜網上。
“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啞嬸你還是這樣得會演啊,隻不過你那傻逼兒子這次惹了大事,不然我也不會來這個狗地方。”傅斯敏說着,走到水井那給自己洗了一把手,“力氣還是像當年那麼大。”
王母被拷住的右手不斷着掙紮,手铐鍊條在防盜網上撞擊發出刺耳的響聲。
“不過你别怕,我現在穿了一身條子皮,當然不會對你做什麼事,規矩你比我懂得更多,應該不需要我教你的吧。”
這廂應戈帶人一路狂奔,見實在是攔不住直接将手中的九二式抛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扔到了王貴清的摩托車擋泥闆上,滑入輪胎的一瞬間火花四濺,摩托車刺啦一下不受控制直接滑倒在農村的土路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車轍。
林淼沖上前将灰頭土臉的王貴清撈起來,雙手直接被反拷在背後,另一位警員則在旁邊配合他對着王貴清進行搜身,确定這厮身上隻有一包煙和打火機以及一個年代久遠的天翼觸屏手機後才放心地把人押走。
應戈蹲下.身輕輕将草叢裡那個看起來依舊完好無損的九二式撿起來,擦擦灰塵就小心翼翼地塞進了後腰的槍套中。
“知道自己幹什麼了嗎?”劉沛明問。
王貴清搖頭如同撥浪鼓,滿臉橫肉的臉上呈現出十分真誠的懵逼表情。
劉沛明推着他向前走速度加快了些許:“不知道那你跑什麼?!”
“以以以前犯過事進去過幾年,習習習慣了,我這見到警察就開始怕了都。”王貴清哆哆嗦嗦回答。
應戈走在後邊,眼瞧着前面這尊神要開始和犯罪嫌疑人進行辯論賽了,立馬就開口撤銷了比賽策劃案:“行了,具體的事情等回到王貴清他家再進行說明吧,現在這些對公衆都是保密内容。”
她說着還扭頭示意了一下這小子,隻見旁邊路過的那些大爺大媽看到他們這些穿着制服的警察押着村裡臭名昭著的刺頭兒就忍不住蹲下腳步看過來,就差抓把瓜子和拿過馬紮坐下了。
可見現在這年頭基層群衆喜聞樂見的都是些啥。
一群人回到老宅時遠遠地就看見了被拷在窗戶上的王母和坐在門口台階上悠閑看手機的傅斯敏。
不等應戈開口詢問,傅斯敏立馬就說:“是這老太婆趁着你們都去追犯罪嫌疑人了打算跑路,還好我沒跟着你們追出去,否則就被這老太逃掉了。”
應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說什麼,隻是招呼警官們去把堂屋收拾一下準備就地對王貴清進行一個簡單的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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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對死者進行屍檢時拍下的緻命傷照片被應戈扔在了矮茶幾上,另一頭的王貴清則是一臉懵地盯着這張照片。
“鑒于王先生你稀裡糊塗地就被我們帶回來了,我先簡單介紹一下我們老大——江畔市刑偵支隊的應隊,正處級領導呢,這短暫的時間裡呢,你倆就好好地相處,不要吵架,啊。”劉沛明嬉皮笑臉地搓着手對着王貴清說。
應戈瞥了這人一眼,眼神示意他先出去後才緩緩開口說:“你涉嫌一件性質惡劣的鈍器殺人案,我希望你不要撒謊,坦白從寬。”
“什麼時候的事啊,應隊?我說你們警察抓人得講究證據吧,沒有證據就這麼來我家想要把我拉回去坐牢啊?”王貴清一聽是大案并且還是把他當犯罪嫌疑人态度就瞬間不幹了。
“六月七号,那天上午你在哪裡?”應戈問。
王貴清一臉的警惕:“那天上午我在村尾王康他家搓麻将,你們去問一下他或者看看他家門口的監控就知道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有不在場證明。”
不愧是進過宮的人,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應戈又打開手機相冊将今早在地道和地下室裡拍的照片舉到他眼前,一字一頓地問道:“那你說,這又是什麼?”
王貴清看到這幾張照片臉上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凝滞,她繼續問:“你準備這些是打算把誰關在這裡一輩子不出去啊?我告訴你,死者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性,而她懷孕了,所以子宮裡就有帶有你DNA的胚胎組織,我們不是空口無憑地找來的。你的妻子在幾天前被人殺害了屍體被推進了水溝,你身為丈夫就算不是兇手,難道就不能提供些有用的線索嗎?比方說,死者當天早上出門時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态、有什麼交好的人。”
應戈的聲線本來就算不上清潤,微啞的聲音配合上這一大串話顯得極盡蠱惑。
而對方顯然不吃這套,睜着個綠豆眼死死地盯着堂屋中央那塊牆上的菩薩像。
砰!一盒煙被人甩到了王貴清面前,他擡眼就對上了傅斯敏的眸子:“抽吧,雖然可能沒有那麼夠味,但緩解一下你的緊張也是可以的,來,你現在跟我說說,你老婆是誰?”
說着,她走到這人背後解開了手铐,并用空槍熟練地盯着他的腦袋。
王貴清的手抖如篩糠,哆哆嗦嗦地拆開這包鐵塔貓點燃。
待他吐盡一口白霧時才說出了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話:“我壓根就沒什麼懷孕的媳婦,我家裡那口早就在五年前就死了。”
應戈一挑眉。
“也不怕你們把我抓去坐牢了,因為我隻是個花錢的人,我媳婦叫什麼張小娟,早幾年花了幾千塊從外邊買回來生兒子的,你們警察過來肯定也是先查過我的底細的,我坐過牢、家裡又窮得家徒四壁,擱誰願意把妮子嫁過來,但我要不買,我家幾代單傳的香火到這啊就得徹底地斷了!”王貴清像是被誰戳到了痛處,左手夾着煙開始用力邦邦敲了兩下桌子,“那時候咱這窮地方到處都是光棍,女的一生下來就得拿去溺死了,家家戶戶都會攢錢買媳婦回來生兒子!誰知道我那幾千塊錢花了就是打水漂的,那死女人,生!不!了!"
傅斯敏依舊保持着那個黑洞洞的槍口死死頂着他腦袋的姿勢,聞言笑起來:“喲,這麼執着于生兒子幹什麼啊,我看你家裡也沒什麼鍋碗瓢盆要繼承吧,畢竟你自己都說家徒四壁了。”
像是一般男人那可憐的自尊心被戳中了,王貴清被她說得有些惱羞成怒:“不然呢?在咱們這個鄉野之地,沒有兒子就得被羞辱一輩子,在村裡還沒有說話的權利,要是家裡還有些個兄弟的,就更别提什麼老爹留下來的錢了,全都得分給生了兒子的那家人!”
傅斯敏顯然也不太願意再和他吵了,瞥過頭去就不再理會。
到底最後還是應戈開口結束了倆人并不愉快的對話:“你說你的妻子早就在五年前就死了,那她是怎麼死的?”
王貴清偏頭呸了一口,罵道:“還不是那些個人看老子好欺負就占我老婆,買回來不到四年就得了病死掉了,還畫了老子那麼多錢去看肚子,誰知道那婆娘根本就是生不了。”
應戈聽着他的話有那麼一瞬間的微微愣神:“你說,他們霸占你老婆?”
“對!一分錢都不出就屁颠颠跑過來竄進我屋裡,老子去制止還聯起手來趕我走,那是老子的屋子,老子憑什麼不能去?!”
王貴清叫罵着,伸手将快要燒到手指的煙蒂摁熄在面前破舊的茶幾上。
應戈多年的刑偵經驗使得她毫不費力地就抓住了一個關鍵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