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敏大概是說完後才意識到身邊還有個陌生人,下一秒她就擺出了她那副懶得理會衆生的表情,接過沈舒窈手中遞過來的吸管拆開包裝紙,戳開後舉起奶茶對着她感謝說:“多謝啊,你放心,你們領導才沒有欺負我呢,我适應得很好。”
說着還回過頭朝着應戈使了使眼色,當然,她和應戈之間毫無默契,後者并沒有知道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既然張小娟的身份還能被查明,那麼至今屍源都無法确認,會不會是死者的家人自死者失蹤以來從來沒有報過警,所以才會在公安内網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應戈一臉莫名其妙地回視她,最終開口說明了她思考的結果,“我們假設死者并不擁有像張小娟那樣稍微有一點點愛的家庭,即便她失蹤也不會做出反應,甚至還會認定為她就是在跟他們耍脾氣、不懂事。”
像是心裡什麼地方的疑慮被她點開了,傅斯敏沒有拿杯子的手捏緊的拳頭松開了。
應戈站起身,對着站在一旁的沈舒窈吩咐道:“舒窈你看看死者的屍表上還有沒有什麼能特殊的、能夠讓她家人知曉她身份的印記,我有點急要。”
沈舒窈旋即回神,唇邊勾起一個笑容點點頭,朝着應戈揮揮手就大步走出刑偵支隊的大辦公室。
下一秒一個吸管就湊到了應戈唇邊,她低頭看過去舉着奶茶的人正是傅斯敏:“你幹嘛?”
夏季氣溫高,奶茶杯外沁出了許多冰涼的水珠,傅斯敏感受着手心那種濕乎乎的黏膩感,不厭其煩地又将它舉高才回答了領導的問題:“還能幹什麼,人家沈法醫專門拿給我們隊花兒的啊,總不能給我吧,以免寒了人家這顆心。”
“你要是想喝就拿去啊。”應戈推開她,收拾了下辦公桌上的東西并将其塞進文件袋中。
傅斯敏卻在一辦公室的警員的注視中堅持着塞回了她手裡:“我不喜歡抹茶味的東西,還有,别人不要的垃圾,我碰都不想多碰一下。”
說罷,扭頭就跑到劉沛明辦公桌旁邊俯下身和人家一起看監控回放。
實際上傅斯敏這邊看到的劉沛明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東西是某音符軟件的網頁版,一個長相甜美的幼師正在教孩子們唱兒歌,她的眉心抽動一下,但凡那人有什麼東西沒拿折返回來看到這一幕他們倆都得完。
“敏姐,你和老大是怎麼了?”劉沛明默默地舉起自己的爪子提問。
傅斯敏略帶有些驕傲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我這是在助攻。”
也不得不說,應戈的腦回路是真的清奇了,人家小姑娘那眼神都那麼殷切了察覺不到半分,看起來是真的想在同學兼同事這個關系上待上一輩子了,甚至連個閨蜜都不願意給人家。倒也可惜人家了,都這麼示好了對面都是個呆木頭,愛上直女就相當于是跳進火坑,要是真有人能讓應戈開竅也是在下輩子了。
不過傅斯敏不知道的是。
應戈在周邊朋友的關系之中逐漸被邊緣化的原因還在八年前這傻子開始考研二戰時就與朋友們斷絕了聯系,性情也是一夜之間大變不同,等真正上岸之後再聯系大家又互相覺得尴尬也就慢慢不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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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從發現死者到現在已經将近兩天了,死者的面容早已不再清楚可辨,不過好在刑偵支隊還留下了第一次勘察現場時的照片,扔給網安的同志們做一下技術上的工作,剩下的關鍵性物證隻能交給沈舒窈同志了。
沈舒窈穿着全套的防護服、戴着口罩,将身體的每一寸都包裹的嚴嚴實實,從外邊隻能透過護目鏡看見她那雙形狀漂亮的眼睛。
如往常一樣,她帶着助理法醫們在解剖前對着死者進行第二次悼念,然後就開始在表面摸索。
然而,她俯身到臉都要怼到屍體上了也沒有任何的發現,于是乎小法醫隻能在死者擁有的一些特征裡做筆錄和拍照取證。
相機快門的咔嚓咔嚓聲與筆尖在紙張上摩擦的沙沙聲在沈舒窈耳邊不絕于耳。
她舉步走到解剖台的另一頭,戴了乳膠手套的手輕輕捏過死者蒼白色的腳趾,再繼續摸到了上面,輕輕扯開死者私.處的布料時疑惑地“咦”了一聲。
随即便伸出手按壓了那大塊的紅色皮膚,并不褪色。
既不是機械性死亡出現的屍斑,也不是淤青,卻又在大腿内側。
沈舒窈一揮手,小助理擡着相機就立馬怼着那個鮮紅的胎記拍了幾張照。
嘩啦嘩啦——
“在這麼私密的部位的胎記,能知道的不是家人,也就是男朋友或者丈夫了。”沈舒窈現在在清潔區裡嚴格按照着七步洗手法對着自己的雙手進行消殺,等到防護服内層的手套被小心翼翼地脫掉塞進醫療廢物垃圾桶裡,接着再重複上面的動作再來兩遍,“所以你那這個去做尋人啟示沒準還真能找到人。”
應戈抱臂靠在門邊站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盯着她的背影,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行,等張昭平整理成文件給我發過去就行了,你今晚要是沒事的話就可以回去睡一覺,跟着我們輪軸轉了兩天也是辛苦你了。”
沈舒窈随手扯過挂在架子上的常服扭頭就進了解剖室自帶的更衣室裡,邊換衣服邊調侃她說:“得了,晚上還有三個需要做的傷情鑒定的案子需要我跑幾趟呢,哪裡還有時間回去擁抱床鋪,倒是你今天腦子跟抽了一樣,怎麼還來關心下屬了?我可是聽你們支隊的人說在你們支隊沒加班就等于沒上班,不然能直接被你這個滅絕師太罵退隊。”
别看沈舒窈她名字與外表上給人的感覺是那種溫溫柔柔、心思單純的富家千金類型,然而她除了真的有錢以外和第一感覺完全不相符,一張口就能把對方的梗拉出來在正主面前玩。
應戈輕輕笑了一聲:“不然呢,我這裡又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我隻是覺得你一大小姐來我們局裡渡劫已經是夠難受的了。”
說着,“大小姐”這次不知道怎麼了就戳中了她心裡某個點。都是大小姐,怎麼某人就這麼連苦都不肯吃一下呢。
她光是想着渾身都起了一堆雞皮疙瘩。
不過應戈說得沒錯,沈舒窈就是一個大小姐,沈家是在Y省都能說得上号的家族,開了幾個公司都是Y省的龍頭企業,上頭一個哥哥不用為狗血小說裡那種為了回家繼承财産而放棄夢想的劇情而發愁,反而過得十分得自由,開過網店、美容院、書屋,盡管最後都培得很慘也不會有一絲的挫敗感,後來就是拿出在法醫老六所畢業的畢業證進入研究所工作再空降了市局。
那麼簡單而言,沈舒窈這輩子唯一吃過的苦就是藥,而冰美式也會有人為她加糖加奶變成拿鐵。
“體驗生活嘛,再說了既有鐵飯碗還能為人民服務,我都還求之不得來着。”沈舒窈換好衣服出來,在盥洗池上方的鏡子前将頭發散下來,拿過裝着自己個人物品的袋子将裡面的香水拿出來,“對,你隊花是不是被人搶走了啊,我今天才發現你們隊裡還新來了個小姑娘,長得還挺漂亮,不過能待這麼久沒被你吓走也是奇迹。”
應戈下意識地就回複她說:“你說傅斯敏嗎?她就是臉皮厚,等待膩了自然就會走了。”
沈舒窈往自己身上噴香水的動作一頓:“傅這個姓在江畔還是挺少的,我家就認識一個‘釣魚佬’,不過我怎麼不知道他們家還有個像她年級這麼大的女生。”
“你換香水了?”應戈默不作聲地将話題轉移開。
一般的法醫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女性都喜歡在解剖結束後往自己身上噴灑大量的香水以此來掩蓋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屍臭味,當然沈舒窈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