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支隊這群市局苦逼加班狗依舊憋着一口氣加班到淩晨,一群人坐着中巴車烏拉拉回來,腦袋上班已經可以反光了的大油頭凸顯出此刻的窘迫。
把市局為他們提前準備好的晚飯吃完已經是三點半了。
傅斯敏脫了鞋襪盤腿坐在沙發上,正專心緻志地拿着消毒濕巾給自己的手進行全方位的消殺。
這邊應戈端着兩桶已經注好了熱水的泡面進來。
她見狀趕緊把自己的腳塞回了沙發旁的鞋裡。
“……”,應戈向來是不斤斤計較的人,于是她将面放在辦公桌上,“過來吃飯,自己去櫃子旁邊拿張凳子坐。”
傅斯敏伸了個懶腰,張嘴就吐槽:“你管這叫飯啊?”
“嗯,還是市局專門為我們留下的,整整兩箱子粉面菜蛋。”
傅斯敏一臉嫌棄,随手扯了張紅色塑料凳坐下,打開頂蓋後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分子的運動瞬間跑滿了整個辦公室。
應戈則很接地氣地率先開始拿叉子卷了口面,滿足溢于言表。
不過也不怪她這麼說,市局門口那小賣部泡面種類不算豐富,康師傅與統一這倆市場大頭占據半壁江山,放眼望去都是吃膩了的無聊口味,這種新玩意隻要一刷新在貨架上就會被洗劫一空。
想吃根本搶不到。
傅斯敏隻是在一邊攪拌着它,沒有什麼要下嘴的傾向,看旁邊的人吸溜吸溜,最終忍無可忍地問出最大的問題:“它湯這麼紅,你要把我辣死嗎?”
她是個連吃紅燒牛肉面都會辣得鼻涕眼淚橫流的人,這個秘密全市局上下隻有應戈知道。
傅斯敏覺得她是想故意搞自己。
應戈聞言整個的反應展現出難以置信,緘默許久也問出了自己發自肺腑的問題:“你聞不出來嗎?這個是番茄的,我連裡面帶的辣味花生都沒加。”
這還是她在沒有傅斯敏的市局老友群裡問了好久,才從視偵膩膩妹妹搶來的,問為什麼也不說,差點讓蘭麗也加入彈劾應戈大隊。
傅斯敏這麼一說,應戈有些懷疑是她的味覺過于敏感,搶占了嗅覺該有的部分。
“我怕一聞就當場去世。”
有這句話在,應戈也就沒再說什麼了,兩個人安安靜靜地蹲在這吃面。
“鴿鴿,我等會要去找個地方窩着眯一會,今天跟着你們跑了一天,正常人都累得要倒地了昂。“傅斯敏将最後一口面吃完,端起泡面桶,喝了大半的湯。
應戈點點頭:”行,那你去睡吧,過會我叫你。“
傅斯敏将桌面上的垃圾扔進腳邊的垃圾桶後,順勢把鞋帶系好。
“你最好别趁着我睡覺做點什麼事,不然我要報警抓你。人形鬧鐘,我四點就得醒,你記得鬧。”
應戈:”……晚點我開車送你過去,三四點鐘路上都沒什麼人影,這會大家都在休息,你自己打車又難。“
面前的人沒有回應,大概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并像上次那樣,毫無心理負擔地在應戈默許的目光下,伸了個懶腰就躺在了支隊長辦公室的沙發上。
應戈荒謬地覺得,傅斯敏她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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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一邊充電的手機鬧起來,連續對着電腦工作快倆小時的應支隊長終于騰出思緒來,伸手關掉了四點的鬧鐘。
人形鬧鐘終歸還是要靠現代手段的。
應戈按照腦袋中在一瞬間就制定好的步驟,動作流暢地将桌面上那一堆工作資料與考證紙質習題收起來,垃圾收幹淨,濕巾仔仔細細擦了桌面,最後才是将電腦關機。
做完這些,對着手腕上戴着的運動手表顯示的時間。
她才用了不到五分鐘。
速度,太速度了。
應戈心裡一邊暗爽,一邊起身去喊醒傅斯敏。不過她不太清楚這人的睡眠習慣,也許要是她有起床氣的話,應戈得做好被明罵暗諷的準備。
然而她還沒真正走近沙發,傅斯敏就猝然驚醒了。
這是一瞬間的事,她滿頭披散下來發絲淩亂地搭在肩頭,吸了吸鼻子,眼神盯着虛空中某處地方,似乎是愣怔了許久才适應了現在身邊所處的環境。
在意識到兩人此刻正在昏暗的辦公室裡大眼瞪小眼時,傅斯敏先開口嫌棄說:“人形鬧鐘,你下次叫醒人的方式可以柔和一點嗎?要是我有心髒病的話,現在就得被你吓死,然後訛你一筆巨額的賠償金。”
應戈聽完,嘴跟不上腦子思考,自然地就接話說:“你看我這不是還沒到沙發旁邊嗎?傅斯敏,你這叫赤.裸裸的碰瓷。”
傅斯敏睡前隻是半躺在沙發上,身上的鞋子與外套都沒脫下來,她檢查完這會都是好好地在自己身上後才拍拍手起身:“誰叫你給了我這個碰瓷的機會?好了,我現在得去收拾晚點要用的東西了。”
說着,她順手拿過應戈遺留在茶幾上的亞克力抓夾把頭發挽起來。
但是這種發飾的初學者,手藝不是很好,又垮出幾撮在外邊。
應戈望着她的背影,開始回味起剛才的那個瞬間。
按理來說,過度勞累的人更容易進入深睡眠,一些極其微小的響動她們是根本發現不到的,更别說傅斯敏是“驚醒”的,結合上幾次傅斯敏展露在自己面前的類似經曆,應戈可以判斷出她睡眠應該不好,甚至說很差。
為什麼她們鬧得再晚,她再疲憊也不願意在應戈家裡留宿一晚,也許就是因為她有睡眠障礙,旁邊有個人會讓她原本就差的睡眠質量大打折扣。
可為什麼傅斯敏剛才卻又是一種防備的姿态呢?像是下一秒确認危險後就要做出反應那樣。
應戈很好奇。
“杵在那裡幹嘛?走啊,晚點都快五點了,醫院人一多就不好問話的道理,你應該不用我教你吧?”傅斯敏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
她旋即回神,拿過有着小貓挂件的車鑰匙就跟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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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的台燈亮度被開得很暗,傅斯敏與陳迎面對面坐着,旁邊兩張病床的病友此刻正在休息,規律的呼吸聲在寂靜的病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陳迎臉上還是帶着種蒼白的病态,原先就應該做小月子了,同時還忍耐着毒.瘾與陳盼之死的折磨,昨天晚上還拖着病體吵架,一吵完就撐不住緊急叫了120送醫。
因為有别人在,環境也安靜,傅斯敏選擇和她用文字對話,并打開了錄音機與執法記錄儀留證。
敲擊筆記本電腦鍵盤的聲音響起來,傅斯敏先是問了她身體怎麼樣。
“我覺得已經好很多了,傅警官你不要擔心。”陳迎拿着鉛筆在紙上寫。
這筆記本還是傅斯敏從應戈那裡盜來的,她不想在小妹妹面前展露自己的超絕書法功底——她寫漢字總是一筆一劃,想還沒到叛逆期對老師家長規規矩矩的小學生,且速度很慢。
應戈也不擔心她會把自己筆記本上的重要文件弄不見或者出了别的不可抗拒力造成的事故,因為她總事事都會備份一份到U盤裡,且把微信與Q.Q都退出了登錄。
開個word文檔給傅斯敏就行了。
“那就好。陳迎,我這裡有些照片,你辨認一下是不是你的衣物。”
傅斯敏打完這行字,把字體調大後,從腳邊市局統一配發的帆布袋裡拿出幾張剛洗出來的照片來。
上面的内容就是1102室主卧裡那些女性衣物。
陳迎翻看後,搖搖頭。
傅斯敏一挑眉,纖長的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飛快跳動:“确定嗎?這個是白飛利,也就是送你包的那個男人出軌時與某個女人同居的居所。”
“确定。這衣服絕對不是我的,我不到一米六穿S碼的,這一看就大很多,而且我沒有和他同過居,我們一般都會開房。”
見面前的女人沉吟,陳迎蹙眉,又在紙上寫了個問号。
傅斯敏打字:“陳迎,你鞋子穿多大的碼數?”
陳迎雙手比了兩個數字:36。
傅斯敏嚴謹地又俯下.身拿過病床邊陳迎的拖鞋查看,碼數與她提供的相一緻。
接下來兩人的問話都很常規,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再被提取出來。時間很快就推移到了五點半,又早起習慣的病友阿婆已經醒了,打算呼叫兒女過來幫自己洗漱,同時還詫異地打量着這個突然刷新在這的漂亮女人。
臨走前,傅斯敏似乎是又想起什麼關鍵的部分,把東西一邊收拾好,一邊問:“陳迎,最近一年陳盼和高金慧的作息與生活軌迹都正常嗎?”
……
出病房傅斯敏就将這一個多小時的問話錄音保存下來,同時對自己僅剩400MB的内存犯愁,打算再存多一個月的工資就去換新手機……至少内存得有128G。
她盤算着,按下Home鍵退到桌面找到撥号,想給應戈打個電話,讓她把車從貴得要死的江泊車開出來接自己。
擡頭時,傅斯敏的腳步卻猝然停下來了,就連撥電話也隻打出了開頭的158。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真切起來,來往的醫護、患者、家屬的身影都模糊起來,扭曲褪色到隻剩下時光長河旁白茫茫的眩光,而站在傅斯敏面前的人是陳迎的堂姐陳佩琳。
顯然是陳佩琳先遠遠地認出她,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像是在找一個時機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