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劫财。
難不成還真是意外?
傅斯敏想着,轉身跟随着另一批人沿着一樓内部的樓梯向上走。
腳底滿是碎石,踩上去嘎吱作響。
轉角,一群人和蜷縮在角落裡的焦黑屍體面面相觑。
屍體就像是烤過頭糊了的肉,渾身焦黑碳化,皮膚與毛發都難以被分辨,組織液将她粘黏在地面上,屍表紅的紅,黑的黑,讓人看着就覺得反胃。
她身上許多灰燼,頭頂還有類似不鏽鋼晾衣架殘骸的折斷的棍子。
沈舒窈帶着幾個法醫的先湊過去進行簡單的時間,其餘人拍照留存之後便上樓繼續勘察。
二樓除了離樓梯間的兒童房和廁所,其他的地方燒毀嚴重,黑漆漆的炭化一大片,人待久了都會覺得窒息。
走上二樓映入眼簾的又是另一具焦黑的屍體,身體蜷縮,屍表因煤氣罐爆炸損毀嚴重,比起樓梯間那具會稍微好一些些。
一群人在防護服裡被蒙得嚴嚴實實的,未消散的黑煙直往人眼中灌,刺激得人渾身不舒服。
傅斯敏晃悠到衛生間門口,很有千禧年代感的塑料黃色衛生間門還是用最原始的鎖,下部分的材料被火燒融,她稍微彎下腰一瞥就見一隻手突兀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沉吟半晌,她猛地擡起腳破門,一屋子的刑警被這邊的大動靜給驚喜地紛紛看過來。
傅斯敏原本就穿着厚底的馬丁靴,飽受時間與烈火摧殘的門在短短幾下直接就散架了。
衛生間面積很小,門向後倒時必然會砸到人,對傷者或屍體造成二次傷害。
應戈趕忙招呼幾個警員上前去将欲要倒下的門扶着,小心翼翼地擡起搭在牆壁上。
随即映入眼簾的是個面部發紫、屍表完整的女童屍體,她癱倒在地,身旁有些許的嘔吐物。
傅斯敏回頭瞥了應戈一眼。
此刻屋内的所有人都清楚,這件案子死亡人數超過三人,從現在開始就不會是應戈恰好路過的順手協助勘察,無論怎麼樣這件案子都會轉手給他們刑偵支隊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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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郊區街道寂靜凄清,吉利跟在警隊大巴車後邊風馳電擎,警車将警燈給熄滅,開着遠光燈照亮前方漆黑的道路。
勘驗任務結束時附近的村民都已進入了夢鄉,不然看到擡下來的裹屍袋又要引來一陣唏噓。一直和市局合作的殡儀館也是很大方得排出了三輛車将死者送到市局臨時太平間。
應戈一旦進入工作狀态就是保持高專注與高責任,剛才防護服脫下來一群人皆是大汗淋漓,長發也不知道是被什麼類型的汗給黏糊在脖頸上,她微皺眉頭用口袋裡的發圈将它給紮起,順便用礦泉水沾濕紙巾将臉上花掉的妝容擦去。
她在駕駛位專注地開車,傅斯敏則在副駕複盤現場,車載藍牙開着,大巴車裡的警員和法醫能夠一起參與到讨論來。
“三名死者皆為女性,樓梯間的一号死者根據牙軸的損耗程度來看,年齡應該為18歲到25歲之間,因火災因素的影響,基本的屍斑、屍僵、眼球渾濁、肛溫都很難确定死亡時間,具體還要看解剖的結果如何。”
沈舒窈冷靜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沉着又專業。
“二樓客廳裡的二号死者因高溫屍體呈蜷縮狀,無法給出準确身高,通過翻開眼皮,我們發現她眼睛内無燃燒灰燼等其他類型的義務,燒死的屍體會因為高溫反射性閉眼,初步屍檢有她是因為無法逃離火場而被燒死的;衛生間的三号死者,年紀很小大概在9到12歲之間,身高143cm,從屍表檢查初步判定為吸入性窒息,死亡時間到現在3到4小時之内,大概是昨天的晚九點到十點,這個可以作為另外兩名死者對于死亡時間上的參考。”
傅斯敏的頭發被汗浸透,潮潮的,跟應戈一樣随意地用發圈紮成丸子,黑色夾克裡的内搭已經濕透了。
應戈原本是個死潔癖,汗液本身是沒有臭味的,臭味是源于空氣中的雜質和細菌,要是有人這麼大汗淋漓地坐在自己車裡,她就算是感冒也要把四個窗戶統統開到最大。
而現在吉利的窗戶被鎖得死死的,不讓初秋的冷空氣有探入的可能。
傅斯敏聞言抛出個問題:“一般的火災裡的死者,死因并不是被燒死,而是被火災中産生的揚塵與有毒氣體堵死呼吸道造成的窒息,參考三号死者,她應該是這種防災知識還不錯的人,知道去最安全的衛生間暫時躲避,甚至還打出了火警電話,可惜等待救援的時間太長。二号死者既然都走到樓梯間附近了,為什麼又會在短時間内逃離不出而被燒死呢?”
劉沛明接話:“你說有沒有可能是起火點并不在二樓,而是在一樓,一樓都是易燃物,電路故障,火焰從一樓竄上來。還有,一号死者的屍體損毀程度最嚴重。”
車隊行駛進城區,應戈将遠光燈給關掉,并打燈變道。
轉向燈滴答滴答的提示聲在耳邊,應戈聞言說:“溫度最高的地方炭化程度最深,現場内四面牆都熏黑的地方是樓梯間,有沒有可能會在這?”
林淼否定:“樓梯間沒有任何能夠起火的因素。”
“樓梯間那一大灘灰燼可以說明那裡原來也是堆放衣服的地方,衣物的布料就是易燃物,樓梯扶手還有晾衣架、衣架的殘骸,火勢一起來上下都能竄。這個設想并不是錯誤的。”傅斯敏說。
車載藍牙跳出劉沛明的聲音:“怪。”
傅斯敏摩挲着指節,笑道:“對,很怪,卷宗内有留存的火災多為意外,但結合旁人口中的八卦來看,這就像人為的縱火。”
“管他呢,命案從無,咱們兄弟加把勁查,努努力能放一次國慶假!”
說到假期劉沛明就來氣,成為市局苦逼加班狗都已經整整六年了,一次超過三天的假期都沒有放過,一到節假日就是特級勤務,外出打工的年輕人都回來了,治安需要加強,人手不夠就拉他們這群刑警出去一起巡邏。
上次放假還是他差點“光榮”的病假。
通話結束,世界歸于一片安靜。老城區羊腸小道和居民樓裡的燈已經暗了大半,星星點點,主幹道依舊明亮。
應戈已經在心裡計劃要怎麼樣迅速地在市局找到停車位了。
想着她一瞥傅斯敏,這人還是在右手摩挲左手的習慣性思考動作裡。
“你現在冷不冷?實在冷的話我就把暖氣打開,後排的抱枕可以拆成被子。”
傅斯敏旋即回神,反問:“你不怕臭?”
應戈耿直道:“臭不臭都是自己的,我身上也都是汗啊。”
“好冷,除非你把你外套脫了給我蓋。”
應戈今天的便服是件藍色針織外套搭配白色牛仔闊腿褲,穿着裸色的高跟鞋就很溫柔,換上黑色膠鞋就顯得有點不修邊幅了。
“咪咪,我脫給你了就隻剩下内衣了。”
傅斯敏喝了幾口水,大概也覺得不妥:“那算了,其實你外套應該也臭死了,我還沒有那麼地……異味癖。”
“……你晚點到市局可以去洗個澡,小心着涼。”
“那我們可以一起洗啊,順便告訴所有人姐夫是我。”
其實我的潔癖是可以被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