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單鸾照例出來看攤子,旁邊燒烤攤的趙阿姨還想着昨天的事,特意來問了一句。趙阿姨滿臉擔憂:“昨天你們倆都沒有事吧?”
單鸾搖了搖頭,又道了幾句謝,拿了瓶飲料請趙阿姨喝。
趙阿姨不清楚單鸾的情況,但也知道這麼個來店裡還念着書的乖娃出來打工必定是情況不太好,她有個比單鸾小一些的兒子,正讀初中,家裡寶貝得不得了,夏熱不着冬冷不着的,天天魚肉都有。趙阿姨推己及人,看着單鸾就覺着心疼,不接受她的東西,連忙擺手:“一點小事,哪裡用得着。”
趙阿姨有些擔心:“小鸾啊,昨天那個是你的朋友?”
單鸾說:“一個學校的,認得。”
趙阿姨心想,這就是不太熟的意思。
趙阿姨歎口氣:“小鸾你是心善,我看那個女孩子,跟那幫人摻着,不像好學的樣。”
趙阿姨說:“她跟那幫人在一起,遲早要出事的,她家裡也不管,你可不能跟着她們近啊。”她想了想,可能也是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但又實在可憐單鸾,不由得苦口婆心:“阿姨把你當自己人才說,不要怪阿姨碎。平常如果沒有大人幫襯,也不得自己出頭的,萬一近了攪和自己怎麼辦?阿姨知道小鸾是乖,但還是自己緊要的。”
趙阿姨是真心疼單鸾,把她當自己人才說這稍有些越界的話,一番話也是出自真心。她覺得單鸾這樣的乖小孩操勞家裡,不會往壞了學,隻是擔心她的善良和仗義害了自己、命數專作苦命人,這個世道,人到底還是自私一些。
單鸾聽她的話有些不大樂意,卻也不願意拂了趙阿姨的好心,隻是點頭說:“我知道的,阿姨。”
單鸾和趙阿姨說了幾番,外邊的燒烤攤有客人來了,這才把趙阿姨送走。
單鸾在櫃台底下寫着練習,一開始還專心,後來不知怎麼,趙阿姨的話老是在她腦海裡響,她有些不痛快地揉了揉腦袋。
這點不痛快沒有困擾她很久,她的時間很緊張,巴不得把海綿擠出海綿汁,沒有功夫去想僅有幾面之緣的無關人士,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做兩道題。
無關人士自己在隔天自覺主動地找上了她們班。
童光他們班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三中的體育老師是個閑職,初高中部共用兩個老師,初中部總是被占課,高中部意義不大,刺頭和混子多,沒幾個肯搭理。尤其是最後一節體育課,基本是劃水用的。三中隻有一個大食堂,初高中部師生共用,每輪到飯點的最後一節課下課鈴聲響,兩座大樓同時發出的震顫遠到普甯江對岸都能聽見。想趕在飯點吃飯總免不了排隊,想拖延一會兒錯開人群又隻能擎等着沒什麼滋味的剩菜飯吃了。
落在最後一節的體育課往往會提前五分鐘解散,這時候的食堂空空蕩蕩,阿姨們剛把大鐵盤子盛着的大鍋菜排放齊整,不僅有餘裕挑挑選選哪個窗口有什麼吃什麼,甚至還能打到當天限量的特色菜肴。往前一站就是最前端,等下了課打完菜就走,免了排隊之苦。
單鸾的班級最後一節是物理課,老師講題拖堂了十分鐘,等老師走了,整棟大樓的學生們也跑了七七八八,這時候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時候。一班的人自認倒黴,興趣缺缺,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毫無所謂地晃晃悠悠往外走了,剩下的打發時間等下一波。
坐在門口的同學打算趴一下小眯一會兒,在臂彎裡調整了一下姿勢,懶洋洋地擡起了眼皮,餘光看到門口有個人影。童光把披散的卷發束高了馬尾,夏季的校服吸汗,寬闊的褲腳挽到了膝蓋上,露出修長筆直的小腿來。童光嫌校服老土,物盡其用地穿着當運動服,模樣竟也很幹淨清爽。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門口的同學,手指往教室裡頭點了點。同學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有些不耐煩地喊:“單鸾,有人找。”喊完随即又趴下去繼續眯自己的小憩去了。
單鸾從題海中擡起頭,看見笑眯眯的女孩子朝着她晃了晃手。
單鸾迷迷糊糊地往門口走,她們倆本身也沒什麼交集,就連名字都是才互通的,實在想不出童光來找自己做什麼。
童光一直沒提起來的另一隻手上拎着裝了湯水的塑料袋子,熱騰的湯水把兩層的透明袋子熏出了一層霧氣的薄膜,童光把袋子挂到單鸾的手上,單鸾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搖擺晃動的袋子燙了一下。
童光笑道:“今天食堂的特色是酸湯魚,我下課早,請你吃。”
單鸾一臉迷茫地看着對方。
童光見她沒有反應,以為她是忘了,提醒道:“不是說要請你吃飯的嗎?忘啦?”
童光是覺得兩個人不熟也沒有話題,一起吃尴尬,又怕對方放不開,剛巧自己趕上體育課,就先打了一份給單鸾。
單鸾常常幫别人排隊打飯,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送飯。她聽着童光的話反應過來,原來那天她說的請你吃飯并不是一句客套話。單鸾愣怔半晌,有些為難地皺着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做什麼,不用......飯錢多少,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