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鸾擡起頭,迎面就看見那幾乎快撞到天頂燈泡的半頭黃毛,染黃的頭發在那偏黃燈泡的照亮下微微散出了佛光,實在是太有辨識度,單鸾想不認得也不行。
她點頭打了聲招呼:“您好,看點什麼?”
張友文沒說話,眯着眼打量着眼前人。單鸾的模樣不說過目不忘,但至少會叫人留個印象。他常來三中江邊這一塊兒跟朋友們聚餐撸串,隻記得小賣部有個長得很靓的美女,但提起具體模樣就得想想。他平時是個外向性子,看順眼了都愛多聊兩句,卻不記得和這美女有過什麼交集,眼下卻越看她越覺得眼熟。
張友文一肘子搭在玻璃櫃台上,眼光梭巡着櫃台裡品類不一的香煙,他餘光瞟着單鸾,看到她胸口三中的校徽久經消磨漂得飛了線,明知故問:“美女,你也三中的啊?你們三中不是晚自習?”
三中的晚自習就好像雙方出軌的愛情一樣,是一種名不存實早亡的東西,當它一回事的人自然聽不着這麼一句,不當一回事的問了也沒用。張友文明知故問,隻是他上下打量了單鸾這一身的勤工儉學,又覺得這美女看着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人。
單鸾對他印象不大好,更加不想對着陌生人解釋自己的生平内情,隻是微笑:“對啊。”
顯然是不大想繼續搭理的樣子。
張友文擡了一眼,心說這美女看着挺乖還是個有性格的。
“我有個朋友也在三中、你認不認得......”他看單鸾冷淡,想随便拉個話題,就說認不認得童光。但一提起童光,他突然就想起來在哪兒見過這美女了。
論壇上的抓拍太糊了,連童光都得認一會兒,何況連重點都不是的單鸾,張友文沒能認出來那是誰。他是想起了潑了童光一臉又立刻拉着人走了的那一晚,張友文後知後覺的模模糊糊咂摸着,隐隐約約有種感覺,感覺好像就是從某一晚開始,童光似乎就和他們漸行漸遠了。
也不知道是否冥冥之中某一杯黏糊糊的啤酒徹底潑醒了她的命運。
“噢......”張友文肯定道,“你是童光的朋友。”
張友文好聲道:“美女,我們見過的,就在附近的燒烤攤,小光喝醉了,你帶着小光走。我當時也在,一群人都認識,出來玩玩而已。”
單鸾不說話,連表情都沒變一下,隻是看着他。
“你......”不知道張友文腦袋裡是哪根弦搭上了号,張嘴說話的電石火光間,竟讓他好像想出了什麼似的,“你知道小光最近一直在學校躲人?”
張友文楞了一會:“......她為什麼躲我?”
他蹲不到童光,可不意味着同在一個學校裡的朋友會見不到童光。張友文不知道那一晚這倆人甚至不怎麼認識,他想着那晚單鸾算得上是臭的臉,下意識就認為童光能放心跟着走的人應該是相當親近的朋友。
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們耐不住孤單,既然是閨蜜之流,應該會多多少少會湊在一起說一點跟平常人不肯多說的話吧?比如戀愛,比如周圍的人之類的。張友文覺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目光灼灼盯着單鸾。
單鸾沒法解釋自己一時的意氣,這時候要是全盤否認似乎又有些假,她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實話實說:“她想拒絕你,不知道怎麼開口,所以躲着不見。”
張友文不是純傻瓜,他當然能想到童光的回避是個信号。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兩人也有互相熟識的朋友,童光處事不夠熟練,卻又不想撕破臉皮,所以舉棋不定。張友文隻是不明白,他覺得童光對他的态度已經相當暧昧,他甚至認為那已經是一種默認,在他的想象裡,兩人再次相見應該是在一種朋友的起哄聲和心照不宣的提問中承認彼此的關系,可為什麼童光就突然改變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