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是張友文在後面叫住了她:“我有話跟你說。”
童光聽着他的聲音又有點想跑了,她看向單鸾,單鸾抓着她的手,輕輕地搖了一下,童光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本來并不是喜歡逃避的性格,尴不尴尬的倒在其次,她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最近在面對張友文的問題上屢屢回避,或許隻是覺得如果硬要面對,就好像看到之前自己的不堪。但此刻單鸾在她身邊,她知道她那些不堪心思的底層,她見過她假裝從容的狼狽,她無意識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童光拉出來了一次又一次。童光看着單鸾抓着自己的手,回握了她。
童光想:那确實不是辦法。
童光定下心來,她也認真的朝着張友文道:“文哥,我也有話跟你說。”
張友文站在她對面。
沒等張友文先說話,童光趕在他面前低下頭:“對不起!”
她擡起頭來對着張友文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竟在張友文眼裡看到了自己:“我一開始就沒有真心地想和你們相處,也沒把你們真的當了朋友,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
童光:“......我隻是寂寞。”
“是我錯了。”
童光對着張友文一字一句道:“我不能接受你,對不起。”
張友文皺着眉:“是因為之前我沒有幫你說話嗎?還是你覺得老林他們、張志斌他們開的玩笑,你覺得不高興了。”
“不是......”
張友文又問:“那是我對你不好嗎?”
童光一愣:“不是,算不上這個......”
張友文接着進一步:“你讨厭我?”
童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想過張友文接受或者不接受,或生氣或是痛罵她一頓,她都認了。但張友文問得奇怪,她真心實意地困惑了起來:“也說不上讨厭。”
“你覺得寂寞,又不讨厭我,覺得我對你還算可以,為什麼不一起試一試呢?你喜歡我什麼樣的可以跟我說,你介意他們起哄,我也會讓他們以後别做了。”張友文補充:“而且你和我家裡關系都還不錯,你喜歡什麼,我會試一試。”
童光如果再長大一些,閱曆再多一些,會發現這種“試一試”的方案是一個奇怪的陷阱。某人喜歡某人,想要和某人締結更進一步的關系,那本身就是一個吸引和互相吸引的過程。而這種‘試一試’的請求,則是一種繞過了這個吸引的過程,想要直通某種關系的捷徑,是一種先上車後補票似的因果本末倒置。
那倒置本末的賬單,卻要對方來償付。
直白一些說,人的時間有限,一生就這麼幾次試一試的機會,平白無故為什麼要和某個人‘試一試’呢?有人憑自己的魅力,有人憑一見鐘情,有人憑持之以恒的死纏爛打,總有理由。而某人隻是因為喜歡,提出了一個方案,就要對方當一回慈悲的聖誕老人,無故下降試錯成本嗎?
然而此刻的童光措手不及,沒來得及想那麼多,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就這一步,讓張友文看出了她的動搖。
張友文再接再厲:“你現在也沒男朋友,我們倆在一起,大家還是朋友,也能經常玩,自然就不會感覺寂寞了,幹嘛不試一試呢?給我們倆一個機會,不行再分開也不遲。”
“不行!”童光打斷了他。
單鸾抓住了她,沒讓她繼續後退,她聽見單鸾輕輕的聲音,輕到像一陣風一樣的錯覺:“沒事,不願就說不願,不需要理由。”
“我......我......”童光有些無措地看向單鸾,好似希望能從單鸾這裡找到些什麼,單鸾一如她印象裡的油畫。她看着單鸾抓住她的手,沉默又堅定的畫像,第一次從畫布裡伸出手來抓住了她,那雙手冷冰冰地抓着她的手腕,像是扼住了她的咽喉:“我有喜歡的人了......”
張友文一愣,三年來他和童光走得還算近,周圍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童光,幾乎童光有什麼消息朋友們都會告訴她,如果童光有了男朋友他不會不知道。張友文輕笑了一聲:“小光,别說謊。”
“不是......我......”
童琳床頭櫃上擺滿了酒店方送來的果籃,準備年關,果籃裡除了常見平平安安的蘋果香蕉最多的就是砂糖橘。童琳不太在外面吃橘子,剝開橘子很麻煩,汁水濺得到處都是,手會變得髒髒的黏黏的,而且多剝上一會手指還會染成橘黃色,洗也洗不掉。童琳總不能伸出兩邊黃溜溜的指尖去和别人握手。童琳不吃,童光卻沒那麼多講究。單鸾下午去替林國才頂兩個小時的班,頂完直接去了小賣部,沒人和童光一起吃晚飯,她幹脆也懶得搭理。大不了晚上再出去找點東西填肚子。結果碰上童琳出了事就沒能顧及得上,她不喜歡蘋果香蕉,于是毫不客氣地把果籃裡的橘子風卷殘雲了個幹淨。
單鸾瞪大了眼睛,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嘴唇上。
一個橘子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