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聽了後,十分驚訝,他沒想到祈醫術竟然如此高明,比他預料的還要厲害許多,“不錯,巫醫們也是如此判斷。大王也清楚自己身體,剛下令急召王子昭回都。沒想到,你沒有近身接觸大王,便能有此見解。阿祈,你日後的前途定然不在你師傅之下。”
祈聽得如此高贊,也是不驕不躁,讓扶心中更為高看了。
王子昭很快便風塵仆仆地回了宮,聽說接到诏令後,就日夜兼程,如今到了宮中徑直去往大王寝宮,而宮中所有巫醫們都正在近前侍奉大王。
“是昭兒回來了麼?”大王見長子回來,臉上才添了一絲紅暈,“昭兒……”
王子昭眼中含淚,“父王!”
大王渾濁的眼看了他好一會,才微微點頭,“這些年在外……可有所獲?”
王子昭用力點頭,“兒奉父王之命拜甘盤為師,老師頗有賢德,兒受益良多。不過兒在民間遊曆時,也遇到一位大賢。他雖在傅岩行版築之事,卻心憂民生,見解之深刻,遠非朝堂阿谀奉承之人可比。兒來宮中,面見父王,本想拜他為卿士……”
話未說完,大王在病榻上微微動了動,睜開虛弱的眼睛,看着兒子,輕輕擡手,示意衆人退下。
巫醫近侍們聽令退去,祈走出宮門時隻隐約聽見一句,“昭兒,從先王陽甲始,我大商連續四任大王便兄終弟及,朝中子族盤根錯節,不可輕舉妄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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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昭回來的第二日,大王便禅了位,貞人宗廟連夜占蔔,王子昭即位,号武丁。
武丁登基之後,先任命了自己的老師甘盤為卿士。甘盤出身貴族,又是先王指定的王師,所以朝中無人反對。
而小乙親眼看到兒子繼位,當日便欣慰地閉上了眼睛。新王武丁幾年不見父親,如今隻相處兩日父王就崩逝了,日日悲痛恸哭,不能自已。
小乙下葬後,武丁卻因日日哭喪,患上了瘖啞,聲音嘶啞,無法言語。貞人占蔔“疾言”,巫醫調制草藥,施展巫術,各種手段用盡,大王卻始終不見好。
過了月旬,扶為此事日日占蔔,頗費甲骨,才找到了祈,“阿祈,你可有把握治好大王的言疾?”
祈到底未近過大王的身,不知他究竟如何,不過以前與師傅在民間時也曾遇到過幾個說不出話的人,沉思片刻後還是回道:“大人,我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大王言疾,總歸不出咽喉之事,我可以一試。”
扶皺着眉沉思,“你年紀太小,倘若于大王無效,恐怕會被大王遷怒。”
祈自然明白,但是她更明白,若是抓不住今日這個機會,恐怕要等上許多年,年老的巫醫病死了,才會有她近大王身的機會了。
“大人,我便是治不好大王,也有把握讓大王緩解一二。”祈對師傅的針灸頗有信心,眼神頗為堅定地看着扶。
扶見此,他本就有意培養祈,便帶着她來到大王寝宮,向大王推薦了祈。
祈看了看大王的咽喉,才知道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治好。這病不需要什麼稀罕藥,也不需要多高超的醫術,就是得耗點時間。先前巫醫治得也差不多了,即便沒有她,大王不超一月就能好。
但是既然扶都把她帶到了大王面前,自然得露兩手,才不能辜負了扶的冒險薦恩。随即祈便在大王胸骨上窩中央的天突穴、大拇指甲根邊緣桡側的少商穴、腕橫紋上一指的列缺穴、足内踝尖下方凹陷處的照海穴、還有魚際穴、太溪穴、廉泉穴針灸一會,大王果然覺得咽喉濕潤,沒那麼痛了。
“大王,小臣鬥膽,還請大王閉口不言,不出一旬,便能見效了。”祈針灸完,囑咐了一句,這本就不是什麼大病,隻需大王不開口說話,很快就能好。
武丁本就不是個看重年齡出身的,見祈小小年紀,就有立竿見影的本事,自然生出好奇,“你是哪家的?師傅是誰?”
“回大王,我乃是師傅砭在民間撿到的棄女,與師傅學醫十年。師傅奉先王小辛之命在民間尋藥,今年師傅去世,才讓我回到了宮中。”祈沒有當即告狀,她不清楚大王的性情,此時大王剛即位,正因沒法說話而煩悶,若是訴苦惹大王不喜,那就太不值了。如今既然入了大王的眼,隻要徐徐圖之便大有可為。
“你竟然也是出身民間?”武丁聽完,非但沒有被村野之人治療的怒氣,反而欣喜地與她閑聊,“你醫術如此之高,想來與師傅救治過不少庶民吧。”
“大王英明。我與師傅平日所見多是庶民,所以的确救治過不少庶民。”
“怪不得,你們在外所遇病人定然比宮中多許多。”
“大王所料不錯。師傅也曾說過,在宮外十年,竟比在宮中一輩子見過的病例都多,倒是讓他老人家醫術增進不少。”
“果然!”大王喑啞着嗓子,發出感歎,“真正的賢才,不在宮中在諸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