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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丁十二年,商邑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昌盛,四方諸侯臣服,疆土擴張,百姓安居樂業。大王滿心歡喜,便決定大祭,以報祀先祖上甲微,一則告慰祖宗自己的功績,二則祈求祖先繼續庇佑大商國運昌隆。
宮中上下一片忙碌,王宮南側的宗廟前搭建起一座高大祭壇,四周雕刻着精美花紋,剛剛宰殺的牛羊,新鮮的水果和谷物,還有各種珍貴的玉器、青銅器,充作祭品,擺放在祭壇之上。
大王身着華服,頭戴王冠,緊跟着大王的便是王後。身後跟着一衆王族大臣,個個身着盛裝,神情恭敬。
王子漁臉上戴了面具,身着白色祭服,作為此次祭祀的“屍”,站在祖宗上甲微的位置,以代表祖宗臨凡。
祭祀起,王子漁站在祭壇一側。祈身着精緻鳥衣,頭戴羽冠,也随衆人向着王子漁拜祭。
自仲丁以來,鮮有商王能再開疆拓土,大王大祭,衆王子王孫,甚至宮中貞人、巫醫、作冊,乃至外臣也都邀功似的,個個挺直了脊梁,向祖宗祈禱,似乎大王如今的功績,也都由他們所為。
大祭以後,大王回宮設宴,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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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大王卻似渾然不覺,依然帶領着随從去往田獵區打獵。田獵不僅是為了打獵,更多還是練兵,來釋放他似乎生來就有的無窮無盡的精力。
祈作為巫醫,暨白是畫師,自然要跟随大王,侍候在一側。看大王身着輕便,眼神明亮而銳利,手中弓箭拉滿,如山林中的獸王一般,緊盯着下面的奴隸、臣子和獵物,時不時地随衆人為大王英勇喝彩。
一天下來,大王滿載而歸,衆人興高采烈地跟随大王回宮。但還未到城門,便見王宮方向上空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快!回宮!”大王大喊一聲,車夫狠抽了一下馬,馬車便如離弦之箭般朝着王宮飛馳而去。
到得宮門,那宏偉壯麗、讓暨白留戀不已的王宮,此刻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在火中發出噼裡啪啦的巨響。大王呆愣在原地。
“天怒啊!”
“是祖宗不滿麼?”
“宗廟……也被燒了。”
暨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火海,祈也下意識地捂住嘴巴。
“救火!”大王臉色鐵青,眼神一厲,在那些同樣驚懼得開始胡說八道的王戚臣子身上睃巡一圈,立刻鎮住了衆人。“先救宗廟!”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召集王都百姓,取水救火。城中水源到底太少,距離洹河有一條公道,但距離卻有一公裡之長。平日裡宮中用水,也算方便,但此時救火卻根本來不及。
取來的水源太少,而火勢太大,衆人忙活了一夜一天,等到大火燒盡,宮殿隻剩下了一片廢墟,殘垣斷壁在大火中搖搖欲墜,不時有燃燒着的木塊從空中掉落,揚起一片火星。
衆人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走進王宮,腳下灰燼揚起,嗆得人頭暈。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宮人的屍體,身體扭曲成各種怪異的姿勢。
“上帝示警啊!”
“宗廟也被燒得一幹二淨,讓祖宗如何安息啊?”
“去查!究竟是怎麼回事!火是怎麼起來的?宮裡的都是些死人麼?起火的時候,怎麼不救?”累了一天一夜,卻也熄不滅大王心中的怒火。
沒能救了宮中大火的衛亞們立刻聽令退下,剛才喟歎的衆人也都噤了聲。沒人敢在此刻出格,惹來大王的目光。
隻有婦嬕硬着頭皮上前,略微安慰了大王幾句,就讓衆人散開了。
暨白和祈回到成為廢墟的居所裡,他送給她的那座木雕也都化為灰燼,隻剩下一些金屑散落在旁。
“暨白……”祈走到暨白身旁,雙手捧起他的臉,直視他的眼睛,聲音愈發溫柔,“宮殿大王還會再建,木雕還可以再刻。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暨白微微一愣,突然笑了,然後緊緊地抱住她,“不錯,是我想叉了。阿祈,宮裡死了好多人,隻要咱們沒事,便是最好的了。”
宮裡的确因為這場大火死了好多人。聽說這火是從戰敗的方國中虜獲的奴隸,趁人不備點了火。
這些奴隸被大王處死了,但是王都中流言不止,都在數落大王的不是。似乎将這場大火歸罪于大王,那些王族近臣們才能心安理得,才能不被大王遷怒,來反制這位聰穎又雄勁的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