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路上隻有兩三個灑掃的丫鬟小厮,巧意打着哈欠從水房端來熱水,輕手輕腳打開自家小姐的房門在外間備着。
昨夜的燭火隻燃了一半,燭油不規則地堆在燭台上,巧意支開窗子的一點縫隙,散散滿屋子的藥味,借着不算亮的一點天光恰巧将燭台看清,想趁小姐醒來前把燭台換了,挪着步子過去卻見床幔内有人影。
“小姐?”巧意用氣音喊了一聲,見床幔内的人象征性地動了動,趕忙點燃燭火拉開床幔,“小姐今日怎起得如此早,這才卯時呢,可要再睡一會兒?”
阮軟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和垂眸輕言細語的巧意,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上一次處在這種環境下還是千年以前。
“小姐?”巧意見自家小姐不回答,又輕輕喚了一聲。
“不必了。”阮軟搖頭,掀開被子坐起來,巧意立刻将鞋子捧了過來:“那奴婢伺候小姐洗漱。”
“嗯。”阮軟輕聲答應,任由巧意替自己穿衣洗漱,同時調出這個時空的資料。
為了收集流光散落在副時空的能量複活他,阮軟必需将這些副時空改變的世界線拉回原處。
這個時空分裂形成于六國之後,一統天下的皇帝卻是秦胤始帝殷正。這位帝王手段還算溫和,後代也有本事,王朝延綿了快五百年才敗在了第九世手上。
世界線改變以後,原來帶領秦胤走向繁榮昌盛的始帝六子會意外死于冷宮,皇位落于四子手上,秦胤不過十來年就亡了。
“丞……我爹起了嗎?”穿戴好坐在梳妝台前,阮軟對着鏡子裡模糊不清的剪影輕聲問。
“回小姐,原本今日休沐,相爺應了小姐一同用膳,奈何宮裡一早來了旨,相爺方才匆匆進宮去了,”巧意小心翼翼地轉述,末了還特意加了一句,“事出突然,相爺應了最遲巳時就會回來。”
“宮中可是出了什麼事?”阮軟見巧意停了動作,知道自己是打扮好了,微微側過了身。
“還不是前些日子大皇子墜馬鬧的,大皇子廢了一雙腿,皇上怕是要重議儲君人選,”巧意答了一句,招呼下人端來茶點,“小姐先墊點,今兒起得早,莫餓着了。”
阮軟點頭,坐到了餐桌前。
看來她來的時間不巧,六皇子已故兩年了,大皇子也已經墜馬,再不久四皇子就要當上儲君了。
而這副身子作為當朝丞相的獨女,本該跟六皇子有一段情,使得六皇子得到阮丞相的助力,六皇子登基後,她也成為一代賢後。可惜命定的天子死了,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賞花宴裡一場風寒就香消玉殒了。
“巧意,待丞……爹爹回來,差人告知我。”阮軟随便用了點,六分飽就停了筷子。
正吩咐下人收拾桌子的巧意應了聲:“是,小姐可是有事要同相爺講?”
“嗯。”阮軟不欲再多言,起身去了書房。千來年養成的習慣,醒來後總是要先看點書或者資料,好了解當下時代的發展。
不過一個時辰,書房外就有了動靜,阮軟放下書開了門,見阮丞相風塵仆仆地走近。
“爹爹。”阮軟自如地行禮。
“哎,”阮丞相笑着親手扶起阮軟,“是爹爹失約了,回來路上經過盈香樓給你帶了杏酥當賠罪,方才巧意說軟兒有事找爹,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阮軟搖頭,直奔主題:“爹,皇上此次急招可是議儲?”
提起朝政,阮丞相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伸手按着太陽穴:“皇上原先有意立大皇子,現下卻出了這等事。餘下四皇子心性不佳,五皇子資質平庸,十皇子又年幼……可惜六皇子薨逝,我兩年前曾見過那孩子,是明君的苗子啊。”
原來阮丞相早就看上了六皇子,難怪,隻因為女兒喜歡就全心全意輔助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皇子,也不像阮丞相都行事作風。阮軟默默垂眸:“那立儲之事便耽擱下來了?”
“是啊,皇上召了不少老臣,也商議不出結果,想來會選四皇子。”阮丞相并不看好四皇子。
阮軟繼續點頭,荒廢了兩百多年的腦子開始運轉。六皇子已死,想要掰回世界線讓秦胤綿延百年,勢必要重新培養一個盛世明君。
可她選誰合适呢。
“也罷,不提了,現下還有一要緊事,”阮丞相歎着氣看向阮軟,“軟兒,過兩日宮中賞花宴,你可要去?”
“嗯?”阮軟歪頭,按照她接收的記憶,這些事阮丞相從來不會問,而是直接幫忙拒絕的。
阮丞相很是不情願的表情:“你也要十七了,遲遲沒有定親,皇上今日特意問起,怕是……唉,爹想着,你去走一趟,找個世家公子先定下來,也不用着急嫁,若是不好,爹再替你駁了就是。”
原來的世界線裡阮軟那天去了外面看花燈,偶遇了同樣出宮的六皇子殷翊楊。那場賞花宴阮軟沒去,阮丞相遭受到了不少懷疑,好在最後六皇子登基,阮家才沒有落敗。
現在六皇子死了,換了阮軟,雖說她不去關系也不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一趟也好看看哪個皇子适合培養。
“女兒與爹同去。”阮軟朝阮丞相柔柔一笑。
賞花宴其實就是一場皇家相親宴,秦胤民風開放,沒有什麼男女大防,原身阮軟本來就是安靜的性子,極少出府,世家裡也沒有談得來的,随意挑了一件不打眼的鵝黃色的襦裙,戴上了面紗。
賞花宴設在禦花園,阮軟一直跟在阮丞相後面,見過幾位比較重要的官員後,就安安靜靜坐在席上。